6.0

    天鹅湖畔一场血雨腥风的谈判，最终以两败俱伤告终。这场硝烟当中，没有人是胜利者，但好像也没有人彻底地失败。我只是觉得人生真是他妈戏剧化了，令人措手不及，令人无法抵挡，令人无处躲藏。

    事情到了如今这地步，我已经无话可说。当初我不了解此事个中原委，如今和小曾充分交换意见后，更加坚定了我逼迫陈小毛除掉小曾的决定。秦晓美也忒不知好歹，我心情不如意之时，随口的几句话，你岂能拿出来说给别人听，况且你明知我和小曾的上下级关系。

    小曾这孙子更混蛋，仅凭秦晓美醉后的几句利令智昏的话，就可以在陈小毛面前说尽我的坏话，以如此恶毒行径令我和小毛的关系闹到如此僵局，我岂能便宜了你！横竖一想，既然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你曾凡如此坑我，我岂能让你大失所望，不如遂了你的意，让你那冰清玉洁的女神，真正爬上我的床，以解我心头之恨。

    春节过后，秦晓美约了我好几次出去喝茶，被我全部拒绝了。约我的目的单纯而炽烈，新一年的广告单还没签到手，自然急迫得厉害。去年我满打满算总共给她签了五十万左右的合同，实际执行也就这么多。但去年公司项目不多，今年就不同了，项目陆续上市，蛋糕比去年大多了，不光她秦晓美盯着登威的大蛋糕，整个碎城媒体圈都在觊觎这个蛋糕，所以她没有不着急的理由。

    可是我拒绝那些媒体狗的理由也一抓一大把，首屈一指的，年前年后我的职场情场均他妈不如意，我哪有心情陪你喝茶聊天，谈广告谈狗屁合同。但现在事态出现了转机，于秦晓美而言眼下机会来了。大家彼此都有所求，不如将就一下，遂了彼此心愿，岂不是美事一桩。

    我决定找个时间约秦晓美出来喝茶，陪我看场电影也可以，到时借此机会试她一试，倘若成了也正好借此机会满足小曾那蠢货的愿望。

    与小曾的天鹅湖谈判结束以后，我忽然发现陈小毛和我，还有小曾之间形成了一种奇怪的忽远忽近的关系，大家心底好像都在鄙视、诅咒对方，但又搞不死彼此。工作上好像都在同心协力，但内心上又抗拒不已。大家其实都不愿看见对方，但见了面却又不得不报以虚假的客套，然后作呕。

    陈小毛对我还是一副又恨又怕的样子，捏不死我又亲近不得，偶尔还被我捏住小辫子溜一圈。小曾对我倒真的是放开了不少，以前对我尊敬得不行，现在当然表面上还是很尊敬的样子，但言语之中夹杂着些许不屑与轻蔑，我完全感觉得出来。

    另外就是小毛君了。我很奇怪，陈小毛为什么如此忌惮我。关于他双性恋的事，除了我和他提过这事外，再没有第三人知道，包括小曾和赵朵朵都完全不知晓。小曾一直都在疑惑不解，陈小毛为什么那么忌惮我。尤其令他想不通的是，一个把自己女人搞上床的人，整天在自己眼皮底下晃荡，他竟然能泰然处之听之任之。

    其实，我何尝不奇怪，陈小毛为什么如此忌惮我，忌惮自己的双性恋被人知道。其实不就是个性取向问题么，有什么大不了的。如果他不当回事，我根本没有机会要挟他，更别说利用他干掉小曾以除我心头之恨了。

    有一次去食堂吃饭，我在前小曾在后，突然他追上我，刻意地哼唧了一声，压低声音用他炉火纯青的不屑的语气问我，哎问你个事李总，我就搞不明白了，陈总到底有什么把柄在你手上，他能如此隐忍自己女人被你睡了，还不愿意把你干掉？

    我哄然大笑，做出小心隔墙有耳的动作，对他努努嘴，示意他：嘘——你猜猜！然后昂首望天兀自走开了。

    关于计划与秦晓美的事，计划既已安排周祥，很快被我提上日程。有天晚上下班后，我在公司打酱油耗到七点钟，然后拨通了秦晓美的电话。

    电话很快通了，那边秦晓美一声惊奇的语气，哎呀，李总这么晚打电话有事啊。

    我心说事可多了，就看你赴约不赴约了。我说不晚嘛，也才起点刚过。

    嗯嗯，秦晓美语气中明显夹杂了莫名兴奋的成分，李总现在找是不是打算请我吃饭啊。

    我一定心下欢喜不得，正中下怀。我故意咳嗽了一声，说这都被你看穿了，厉害厉害。明人不做暗事，今天事不多，我还没吃饭，不知你吃了没有，没吃的话，一起出来吃个饭罢，潜山路新华都三楼餐厅。

    呃——她犹疑了三秒钟，然后斩钉截铁地道，好嘞，我和家人说下哈，刚刚我男朋友送我回来，刚下楼。

    我笑笑，你随意，8点钟新华都门口见。

    秦晓美道，好，我梳洗下，马上下楼！

    简短解说罢，约秦晓美比我想象得容易多了。虽然她赴约的成八九成分是为了签单，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结果才是我的目的所在。我简单收拾了下，健步如飞下楼取车火速前往新华都。

    这个点上，下班高峰已过，黄山路和潜山路基本没堵什么车，一路畅通无阻。悠悠荡荡很快抵达新华都，从地下车库乘电梯到一楼大厅，找个无人的角落随意翻看了几本杂志，秦晓美就到了。

    嗨，李总，我到了。

    我一抬头，秦晓美已光鲜亮丽地出现在我眼前。随意地瞟了一眼，秦晓美还真的是很漂亮，之前和蓝唯爱在一起的时候，和秦晓美吃过很多次饭，也没见她多么漂亮，没想到过了一个年没见，就变得这么漂亮了。心下思虑，小曾那个蠢货对我的刺激，使我做出的这个决定也许是对的，要不然呢。

    两个人再简单不过了，安排了一个小包厢，叫了两支红酒，四百多一支；又点了两份牛排，和其他一些小点心，再要了一个水果拼盘。

    秦晓美撇撇嘴说干嘛点那么贵的酒，太浪费了。

    我挥挥手，意味深长地说，花一点点钱，图个开心就行，人啊，真的不能对自己太苛刻了，你说是不是？

    秦晓美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几杯红酒下肚，秦晓美此刻变得也好像感性得多了。两人碎碎念碎碎念，从人生理想聊到天文地理，从个人情感聊到职场乱想，再从牛逼哄哄的甲方聊到地位卑微的乙方，真是不说不醉，一说就声泪俱下。

    说什么甲方其实从来不把乙方当人看，像狗一样使唤，呼之即来挥之即去，说一不二，搞得现在做媒体真的太难了云云。然后话锋一转，又说什么这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甲方是付钱的，乙方都是要钱的，给钱的当然是大爷了，要钱的就只能当孙子。所以，她得出一个结论，没招啊。

    秦晓美说到动情处，泪眼婆娑，脸蛋绯红，举着半杯红酒就要和我再干一杯，我心下好笑，赶紧奉陪。这次饭局，她一直很爽快，我让喝酒，她也没拒绝。我想大概还是为了签下我手上这笔单子，所以才给了我这么大的面子，不然呢。

    秦晓美咕嘟嘟半杯红酒下肚，一手撑着脸，一手拍着胸口，嘴里说着关于我的五光十色的话题，忽然话题一遍，睁大了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看得我一阵不舒服。我调整了一下坐姿，哼了一声，问她，哎，这么看着我干什么，你不是有什么企图罢。

    秦晓美忽然“嘿嘿”地笑起来，“哎，李总，我从去年追你追到现在，今年年都过去一两个月了，你倒是给个痛快话，今年的单子什么时候能给签了？什么时候才能给小妹一条活路？你给个准话，让妹子我能吃口饱饭啊。”

    我长出一口气，心下思量，终于说到重点了。好meimei，看哥的。我给她又满了半杯红酒，又给自己稍微斟了一点，举起杯，“来，妹子，咱们再干一个，我就告诉你，如果你愿意，你想要的东西马上就会有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