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拜访马宗仁

    父子三人拎着礼物还没进县政府的大门，就被门卫拦住了。苏力行赶紧上去递烟登记，告诉对方是来找马宗仁马副县长的。看惯了上门送礼的门卫，趾高气扬的用脚踢了踢苹果箱，然后又瞅了瞅他们三个人的着装，最后又回过头看了看登记的信息，很不情愿的摆了摆手让他们进去。

    县政府的大门不是那么容易进的。就在他们通过大门进入县政府办公大楼后，又被传达室的工作人员拦住了。苏力行赶紧上前跟人家打招呼，说是找马副县长的，麻烦他给打个电话。传达室人员看了看他们，询问他们是马副县长什么人？是啊，他们到底是以什么身份来拜访马宗仁的呢？幸亏力行还算机灵，赶紧说是马副县长的同村人，马宗仁家就是塬上的，说同村人传达室可以理解。传达室那个人还是犹豫半天，又审视他们三个，又看手里的东西，最后似信非信的拿起了电话拨了几个号码。

    电话那边很快就给了回复，电话是县长秘书接的，他听了马副县长同村人来找，而且还带了东西，就赶紧跟马宗仁汇报了。马宗仁正好在看几份文件，他想了想自己前几天才回了趟村，没碰到谁找自己的啊，再说了他们村人找他办事基本都是去他家，由他父亲接待最后再电话转告他，从来就没有人来过县政府的。这三个人肯定不是同村的，估计是冒充他们村的，找他有什么事情。管他有什么事情，竟然冒充我马宗仁的本村，这不是坏我在县委的名声吗？不见，他眼睛眯了一会儿，然后睁开眼睛，朝秘书摇摇头，秘书马上懂了他的意思。马县长今天下乡去调研了，不在办公室。

    调研两个字是什么意思，那是谁都知道的。托词嘛，大热天的收割小麦的季节，农民都用收割机了，不怎么去地里背太阳了，他马宗仁马副县长现在去调研，谁信呢。传达室工作人员拿着已经挂掉的电话，无奈的朝他们挥了挥手，没办法，不能放你们进去。

    三个人土头土脸的走出了县委的办公大楼。刚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大门口的门卫过来就轰他们，让他们拎着东西快点离开，县委办公楼门口怎么能随便说坐就坐呢。没想到就在这时，力行碰到了师范的同班同学胡超，这家伙家里背景很硬，当时靠背景上师范，毕业后直接分配到县委，现在不知道是什么官，但是估计这几年了，官也小不了。互相认出对方后，简单寒暄了几句，胡超询问他们怎么在这里，力行就把拜访马副县长的事情说了。刚一说完，胡超就把力行拉到旁边，一阵嘀咕后胡超直接进楼走了，力行转过头来跟他哥和正清说了胡超给他出的主意。

    当然，真正的主意之前，力行还是把胡超刚才的训斥跟他哥和正清说了一遍。农家人第一次求人办事，压根什么都不懂，你这大包小包的提着来，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你是来求人办事的，谁敢让你进自己办公室啊，这几年党纪抓的越来越严，谁还敢这么放肆的收东西？另外，马宗仁这个人精得很，只要是他们村有人求他办事的，都是直接去他家，找他爹“太上皇”，他爹同意了一个电话这个事情就差不多了，他爹如果不同意那这事保本就是办不了的。其实，刚才冒充他本村人就是一个败笔，他本村人压根就不会到县政府直接来找他。

    刚才胡超告诉力行，现在求人办事都不兴送东西了，有钱什么东西买不到？最后，胡超说让他们把这些东西拿回去，换成钱装在烟盒里，明天来了胡超做引荐，之前有正清爷爷这层关系和马宗仁的许诺，到时候力行把烟盒顺利的交到马宗仁的秘书手里，只要那个秘书收了烟盒，这个事情就差不多成了。

    力行说完，苏力勤父子两个才恍然大悟，原来求人办事比他们想象的要复杂的多，这里面还有大学问呢。三个人赶紧拎着大包小包往车站走，坐上了回镇上的班车。

    对于应该装多少钱，力勤和力行起了争执。苏力勤主张装三百，这还是从邻家紧急凑到的，这个数额是力勤经过认真计算的，三百元再加上一条烟和一瓶酒，差不多五百，也不少了。但是力行却不这么想，他相信胡超的话，主张直接装八百元，烟和酒都退掉，而且八百不少了，差不多自己一个多月工资呢，显得很有诚意。

    最后力勤还是听了弟弟的话，让正清去陈涛家门市部把烟和酒退掉了。当时就是从陈涛家赊出来的，准备后期有钱再还的。父子三人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又坐上了去县城的班车，但是这一次轻车简从，身上轻松了许多。

    其实胡超前一天就去跟马宗仁汇报了苏力勤他们求他办事的情况，这样巴结县长的机会谁能不抓住呢。马宗仁对于他的汇报很认可，并答应他第二天带苏力勤他们直接来自己办公室。当他们三人还没走到县委门口时，远远的就看见胡超在跟他们挥手打招呼，三个人赶紧迎了上去。胡超带着他们三个经过大门和传达室，里面的人见胡超带着连问都没敢问。人啊，就是这么势力，不管他多么卑微，只要给他一点权力，他绝对不会浪费，一定要竭尽全力的展现这些权力所赋予他的光荣和骄傲。

    当他们爬到四楼马宗仁的办公室门口时，里面正好有人，胡超带着他们在门口等着。很快里面的人就出来了，胡超轻轻的敲敲门就进去了，他告诉马宗仁苏力勤他们来了。然后，就见马宗仁赶紧站起来，急匆匆的走到门口，拉开门把他们三个请了进来。让他们坐下后，特意跟力行聊了很多正清爷爷去世时候的事情。最后，还是力行把话题引到了正清工作的事情上，说孩子学习成绩特别好，当时是以全镇第一的成绩去上的农牧学校，在农牧学校成绩也一直很好，现在已经毕业了县上政策变了不分配了，家里实在不知道怎么办，才想到您，想求求您给想想办法。

    提到正事，马宗仁的脸色不像刚才那样的热情和亲和，官架子也慢慢的拿起来了。他坐在自己的办公椅上，翘着二郎腿，大口大口的吐着烟圈儿。

    “这个事情啊，确实不好办。今年除师范学校外，全县有一百多个中专毕业生待分配，就因为数量多，影响面比较广，所以朱县长专门召开了好几次会议讨论是否执行市里的政策。你们也知道我们是国家级贫困县，财政费用一直都是国家拨款，国家拨款的数量又有限，恨不能一分钱两分花，所以这些短期看不到效益的投资和人员配备就越来越少，也正是因为这样，最后县委开会决定执行市里文件精神，不再分配中专毕业生，允许中专学生自主择业。”马宗仁又是现实，又是困难的讲解了一通，等于是把这件事情经过跟三个人说了一遍。

    “可是这些孩子，才十八九岁，连家门都没有出过，怎么可能自主择业呢，还都等着县上分配呢。”力行赶紧补了一句，想拉拉关系让马宗仁为正清想想办法。

    “这是县委会议定的结果，谁也改变不了啊。”马宗仁没有接力行的话茬，直接把烟头掐灭在烟灰缸里，头看向了窗外。

    他们谁也不知道马宗仁这是什么意思或者暗示。还是旁边的胡超机灵，赶紧小声在力行耳朵边提醒了两句。力行马上反应过来，往前走了两步，把兜里的烟放到了桌子上，笑着对马宗仁说：“马副县长，我们知道这是县委已经决定的事情，我们来拜访您，确实给您添麻烦了，既然您这么为难，那我们就告辞了。这么远来没有什么给您带的，家里您也去过，条件也不是很好，本来等孩子工作赚钱了再答谢您的，现在看来是没有这个机会了，但是也不能空手来，免得被人说我们不懂事，搜遍全身我只有这一盒烟，就对你今天接待我们表示感谢，请您务必收下。”

    “怎么能这样呢？什么忙都没帮，怎么能抽你的烟，你拿回去，一定拿回去。”马宗仁转过头，拿起桌子上的烟，边说边递回给力行，但是力行就是不接，他又去递给力勤，力勤吓得赶紧躲开了身子，马宗仁又看看正清，把烟在手里捏了捏，问道：“这就是正清吧，之前听你爷爷讲过，你从小就很聪明，学习成绩一直很好。”

    苏正清赶紧点点头，朝马宗仁笑了笑。马宗仁走到力行身边，把烟递还给他，力行不接还是要还回去，被马宗仁止住了。

    马宗仁小步踱回到办公桌前，思考半天终于说了一句：“这个事情确实不好办，但是因为是恩师的孙子，而且又这么优秀，我们县是国家级贫困县，摘掉这个铁帽子需要成千上万个像正清这样的年青人啊。这个事情我不一定有把握办成，但是我尽量来想办法。”

    马宗仁简单的两句话就是苏家的救命稻草啊，可以挽救苏家人于水深火热之中。力行高兴的连忙推他哥，让他哥赶紧说几句话表示表示，但是老实巴交的力勤从来没有求过人，此时此刻压根不知道说什么好。正清看了看父亲，父亲的眼睛里充满了感激，是啊，让全家人发愁的乌云就这样被别人的一句话给拨开了，还是公家人好啊。

    马宗仁看他们都不再说什么，就让他们回去等消息，自己尽快想办法来处理。他还说本来要请他们吃顿饭的，但是因为公事太多今天没有时间，等到后面再有机会一定请他们父子三个在县城吃顿饭。然后，他就安排自己的秘书送他们下楼，在下楼的时候力行把烟盒硬塞给了马宗仁的秘书，这个胡超跟他说过，马宗仁从来自己不收钱，都是他的秘书帮他收。如果力行不把这个烟盒给他的秘书，今天他承诺的一切都无疾而终了。

    当父子三个再次走出县委大楼的时候，心情豁然开朗。是啊，心里的愁云终于消散了，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开心的呢。三个人现在不是很着急回去，力行破天荒的请他哥和侄子吃了碗羊rou泡馍，然后三个人打着饱嗝坐上了回镇上的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