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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变蛇(下)

    世界上总有那么一种人,他说的每句话都好像暗含了诸多层深意,让你非得想想不可,很可能上一句你还在绞尽脑汁的想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下一句就冒了出来,你只能装出已经了然的表情附和着点头做恍然大悟状,不过更大的可能是说这句话的人自己也不晓得自己到底说了什么……

    我们有一个词来形容这样的语言最适合不过,这个词叫做——鬼扯。

    还有一个词来形容这样说话的人,叫做——骗子。

    显然,伯重就是这类人中翘楚。

    如果说伯重的前一句还算能勉强听懂的话,那他继续说出口的就完全让人不知所云了……

    伯重看大家都没甚反应,又说:“佛家说一切有为法,当作如是观,前种了因,才有今天的果,循环之中无所避,但我既与你们有缘,当可渡矣!”

    这话说完,大家愈加面面相觑,那妇人保持着拭泪的动作甚至忘了放下来。伯重见大家如此反应,大概也觉得装x过了头,于是轻咳了一声,故作高深的摇摇头,挥了挥手,“也罢,傅老现在何处,带我去。”

    妇人这才诚惶诚恐的起身,连连说道:“大师请随我来!”

    傅老所处的卧房是二楼相对僻静的一隅,妇人“吱呀”一声开了房门,我顿时就闻到一种相当奇怪的味道!

    那是一种混合着丝丝寒冷潮气和腥气的味道,还夹杂着略微霉味……如何形容这种味道呢?那就像是在地底埋了几十年的棺木,忽然有一日被掘起,已经腐朽的木材、早已化作朽骨的尸体、和棺木中寄生的蛇虫鼠蚁一同被起出,放在密不透风的暗房里等待重新装殓时那种发酵过的味道……

    我不觉的开始有些不舒服,向伯重望去时,发现他也是眉头略锁,微微皱着眉。

    整个房间看起来非常的大,但是除了一张床外,没有任何多余的家具,我看了看这件房间的朝向,发现是完全背阴的一间,阳光是不可能从窗子的任何角度直照进来的,并且这里紧邻海边,这种纯阴面的房间有多么潮湿可想而知,如果不是这家主人特别喜欢这样的生活环境,那很可能是这位傅老发病后才搬进来了,而根据这间房间的装修简单程度来说,这里本应该是杂物间才对。

    这就奇怪了,难道主人患了病,家里其他人就随随便便的把他安置在这样的房间里了嚒?可看那妇人对这位先生的心系程度,倒是不大可能的……

    这时天边开始有些鱼肚白,时间已经是清晨5点多钟。

    妇人见天色渐亮,忙吩咐女儿把窗帘拉上,本来就不算亮堂的房间一下子重新暗了下来,我正道奇怪,刚要开口询问,只见妇人的儿媳已经点燃了房间各个角落的蜡烛,昏黄的烛火把整个房间染成暗黄色。

    “这是?……”我终于忍不住问道。

    “我家先生自从一月前,已经见不得任何灯光和太阳光,只能承受烛光和月光的光线。我们只能把他移到这件阴面的房间来,并且只敢在夜间才拉开窗帘透一透气,白天都是这样暗着的。”

    妇人说着话,指引着众人来到床边,我借着烛火,这才看清床上躺着的人!

    那真的还能称之为一个人吗?未着寸缕的身体盖着一张薄薄的丝被,四肢分别被固定在床的四角,裸露在外的皮肤一眼望去皆是粗黑肿裂,大面积的仿佛被抓破的伤口或是已经结痂,或是已经感染流脓。

    他右臂的肿胀消去,看起来比身体其他部位要正常许多,但是消肿的整条臂膀已经开始长出类似于鳞片的东西,甚至有一些鳞片正在向脸部蔓延,这让他的整张脸尤为可怖,一半是肿胀如面袋,眼睛已经被肿起的皮肤挤得只剩一条缝,而另一边确是遍布如拇指盖般大小的黑色鳞片!

    大约是感觉房间里进了人,他整个身躯开始不安的扭动起来,扭曲的嘴里发出一阵“嘶嘶”的声响。

    我不觉向后退了两步,头皮一阵发麻,哆哆嗦嗦的指着床上的东西,“这是……这是,一条蛇?!”

    话说完,整个房间的人不约而同皆向我看来。

    妇人哽咽道:“这位小哥说的没错,我家先生他……他如今这幅模样……”话没说出口已然掩面痛哭。

    大概因为床上的人太为可怖,除了妇人一人,其他人都远远地站着,脸色都不是很好,妇人的儿媳已经开始有些颤抖。

    伯重这时走上前去,探身仔细去看,他身体探的很低,手已经放到了傅老的身体上来回轻按着。

    傅老的身体扭动的更加厉害,似乎非常的痛苦,整张床随着他得身体扭动发出令人心悸的吱呀声响,固住手脚的丝带已经深深勒紧了皮rou里,甚至由于勒进得太深,已经开始有血渗出。

    妇人大惊失色,刚要上前,伯重忽然抬手阻止,身形未改的又仔细的上下的按了按,过儿良久,这才直起身子,叹了口气,向妇人的女儿要了一条湿毛巾擦手,边细细的擦拭边问:“近一年时间,傅老可有到过云南?”

    随着伯重停止了按压,傅老的身体也渐渐恢复了平静,只是轻微的嘶叫着。妇人正小心的处理傅老手脚出血的部位,听伯重忽然如此想问,愣了一愣,似乎是在回忆着。

    这时妇人的女儿开口说道:“去过的,妈你忘了,去年十月份,爸爸去云南见老战友,还是你陪他去的。”

    女儿的话虽是对着妇人说的,但是一双眼睛却是盯着伯重看的,伯重擦拭完了手,女儿从他得手中接过毛巾,脸娇羞一转,居然红了。

    妇人恍然大悟,“盈盈说的对,去年十月份,我家先生受老战友相邀去云南保山下的一个小镇小住,那时先生的身体还很康健,老战友几十年未见,想大家聚一聚也好,我陪他去住了将近一月……大师,这,有何不妥么?”

    “唔……”伯重负手沉吟着,过了半晌才道:“云南保山……在那里可认识什么姓白的女子?”

    “姓白?”妇人不解的回忆着,忽然猛地一抬头,像是想起了什么,“有有,那位老战友的妻子,就叫白阿妹!据老战友说她妻子原也是云南人,但老家并非保山,是跟随着他嫁到保山去的。”

    伯重点了点头,“这就对了……我车上有一黄色布袋,烦请让人给我取来。”

    妇人忙不迭的点头,不明白伯重说的“这就对了”到底是什么对了,但还是立刻吩咐人去取布袋来。很快,妇人的女儿叫盈盈的,拿着一个黄色的帆布袋走进来交到伯重手里,伯重客气的道了声谢,盈盈低着头说了声“您客气了”,脸上居然又是一红,急急忙的娇羞的退到一旁。

    我在旁边看的清楚,伯重这个人,皮囊生的倒是好,又摆出一副“天下万物皆在我掌控中”的姿态,难怪小姑娘见到他会这幅样子。

    我心中一片唏嘘,本来自觉自身硬件条件并不差,岂料此次出来先是被黎队秒杀,接着又冒出来个伯重……虽然在这个环境下想这些是非常不合时宜的,但是心里酸味太浓,几次想风清云淡都未能成功,怪只怪这些人太惹眼了,我只有屈居在后的份儿!

    伯重倒好像完全没有发现盈盈的异样,只顾打开帆布袋,翻来翻去,翻出一个小瓷瓶出来,又探手进去继续翻找。这时早有人搬来一面小桌,伯重把翻出的东西依次摆到桌上,分别是一个小瓷瓶,一个手掌心大小的银色盒子,一盒幽蓝色的塔香,一个两侧雕着不明兽头的香炉。

    “可有铜盆?”伯重摆放完物件问道

    盈盈忙不迭的答话:“有的,您稍等,我去拿!”说着一阵小跑出了门,少顷,端着一个折沿铜盆走进来,伯重示意她一并放到桌上,继而又吩咐:“温水”,盈盈又点头转身去倒水来。

    温水注入盆内,伯重先是拿起那个银色的盒子打开,随着轻微的抖动,盒子里扑簌簌的一些淡红色的粉末落入水中,顷刻已经溶解在水中。再向那水中看去,原本那粉末是淡红色,岂料一沾了水,水立即变成类似于明亮的珊瑚红色。

    伯重盖上盒子放下,伸出双手,忽然转头向我看来,我不明所以,用探寻的目光回望着,伯重见我不动,略微挑了挑眉,把双手又抬高了些。

    我还是不明白他究竟何意,仍一脸茫然的望着他,伯重叹了口气,颇为不满的说道:“徒儿,来将为师的袖子挽一挽,为师要净手!”

    我一听,腿上一时站立不稳,险些趴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