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拾陆奈陵十二叩
暮白望着众人点了点头,提起暮若年的身后事他并不愿多言,只是拱手道:“谢王上。” 交代好了一切事宜,又将带回解药的暮尘央安然送回,他们的任务也已完成,便不再多留。 暮府门前,暮白一身黑衣,孑然而立。双手抱与胸前,抿唇道:“恕不远送。” 众人车马刚离去,暮尘央便跑到暮白身侧,“公子,这解药就这么一点点儿,陵都这么多人,怎么分啊?”他原以为解药会有好多好多,再不济也要数十大箱,就像是镖局押镖那般送来吧..可他带来的解药就只有一锦盒而已。 暮尘央挠挠头,这个问题从他见到解药开始就想问了,只是一是不敢,二是不好意思。如今好如意所有人都走了,他定是要好好的问问暮白的。 暮白竟是露了个清浅的微笑,自暮若年出事之后他还没有笑过。虽然这个笑还未达眼底就消散殆尽,但他总算是笑了。 他却只说了一个字:“蠢。” 当暮白将锦盒内几个瓷瓶的解药倒入陵江中时,暮尘央才知道他真的是蠢透了。陵江水逐渐退去红色,恢复以往的澄澈,风吹过,依旧白浪滔天。 江水,也就变成了解药。 “公子,好厉害!陵都无事了!” 暮白点点头,用瓷瓶盛了些凌江水,饮下。体内内力缓缓的发生着变化,渐渐不需要强压,主动归顺于丹田。 ...... “尘央,我们走吧。” 一切都结束了,赵初月还被他点了xue道昏睡在床榻之上呢。他要,快点回去了。 待暮白携了手舞足蹈的暮尘央离去时,一名白衣男子从隐蔽处走出。他左手提一竹篮,身形纤瘦,头戴黑纱斗篷,看不到面容。 男子在江边蹲下,从竹篮中取出碗口大小瓷瓶。压住瓶身,江水咕嘟嘟引入瓷瓶中。少顷,瓷瓶已满。男子将瓷瓶放入竹篮,压了压头上斗笠,转身离去。 ...... 赵初月再醒来之时,陵都已经恢复了大半。虽不及未出事之前的欣欣向荣,但已恢复正常秩序。 听说暮白将解药投入陵江后,还能撑着的人们,自己取了江水即痊愈,已经失去意识的人,在旁人去了江水灌下后,也慢慢的恢复了意识。 暮府上下众侍婢,也都恢复了。 小樱也悠悠转醒,抱着赵初月哭了很久,直到眼睛肿的像鸡蛋,才算是停了下来。 ...... 下了几场急雨,像是一下把天气过渡到了秋天。雨来的凶猛,到时停的也很快。 周而复始,凌江水不知已换流了几个来回。 秋风过,树树秋色。 九月初一。 圣品大将军暮若年下葬于奈陵。 那一日赵初月也披麻戴孝,随暮白一同去了奈陵,厚葬暮若年。 赵允所赐陪葬之物实在算是奢华之至,石人、石马、石虎、石羊,见见不少,更有黄金珠宝数量不等。 奈陵的规格也是极为奢靡,壁照竟是用除王室外不可使用的琉璃红瓦,三省桥上更是镶满了珠宝修饰,通过神道后立有牌楼与碑亭,而后是巨大玉石所刻暮若年的生像。陵中引来流水,草木茂密,花团锦簇。看起来倒不像是陵园,而更像是人间仙境。 穿过享堂,墓室就坐落于祭祀场的中间。 这一切,远超一品官员下葬规格,真可谓对得起“圣品”称号。 暮府众人眼神中似有激动之色,像是感激王室对暮门这般看重。只有暮白的目光很冷。 他知道,赵允所做的这一切,也只是因为他的疑心太重。 如今暮若年已仙逝,暮白掌握暮门所有实权,从前若只是对他有所顾忌,如今,便是防备。 从前暮若年掌握暮门实权,赵允尚且把赵绯蔷夏家暮门,以限制他。如今他与赵绯蔷闹成那样,又一心要迎娶赵初月,赵允定甚为头疼。 谁料暮若年又在此时仙逝,暮白手中权力坐实,赵允一定更是恐慌。可是,他却又拿暮白无可奈何。 暮门若是要反,恐怕赵允无可防备。 所以,才这般大的手笔赐予暮府。这一是恐暮白心生反义,二是堵住众人悠悠之口。 思虑之间,暮若年棺椁已入土。 暮白转身,拉起赵初月,一同在摆满了祭祀物品的祭祀台跪了下去。 众人都跟着跪了下去,只是周围却是不静。 议论声渐起。 其实早在赵初月前几日一直待在暮府之时,便有人议论了。她虽是郡主,却与暮府没什么关系。又有什么资格为暮若年守孝? 而如今,竟是与暮白并肩跪在那祭祀台上?
这些议论声虽小,可赵初月不是听不见的。有些退缩了,却感到暮白握着她的手微微用力。 怔然抬头望着他,他的脸色还是微微泛着苍白,看上去有些憔悴,可他的眼睛依旧是清冷中夹着让人无法回避的锋芒。就像是所有的感情,所有的世俗,甚至这世间万物,都在他的眼中。 暮白望了望她,未置一词,而是回头扫视了一眼。只这一眼,议论声竟是尽散去。 接着暮白起身,上前取了三支香点燃,又斟满祭酒。 暮白深深一鞠,连叩了四次头。复起身,上前一步到台前上香,之后又跪下连叩四个头起来,然后起身,后退了一步。复又上前几步,一个揖后又跪下连叩四个头。 众人也都照做同等跪拜之礼。 十二扣,祭祀最高礼仪。 暮白拉过赵初月,一同跪了下去。二人皆双手合实,高举于眉骨之上,深深的拜了下去。 赵初月心中不是不难受的,跟着深深一拜的瞬间,眼角滑落的是清泪几行。 这一拜,很久的时间暮白都没有起身。 跟着跪拜的众人有不少都以为暮白已经起身,只是一起身见暮白尚未起身,便又急忙从新拜了下去。 暮尘央侧了侧脸,偷偷抬手用袖袍擦了擦眼泪,他打小跟着暮白,怎会不知暮白此刻心中是何等悲痛。 可是这痛,没有人可能替暮白分担半分。 良久,暮白起身,眸底猩红。 祭祀全部事宜都已结束,在暮白搀扶下赵初月也缓缓起身。 不知是谁没忍住也够大胆轻声道了句:“郡主这是什么身份,怎能给大人守孝祭祀,莫不是失了规矩?” 此话一出,本就幽冷的陵园中气氛更冷了。 一旁的小樱是气的面色潮红,方才便是气的不行,碍于祭祀之礼才什么都没说。眼下祭祀之礼已结束,竟然还有人敢说!小樱也不知是方才是谁说了那句话,就只管大声喝道:“方才是谁那般大胆,敢说郡主失了规矩?我们郡主可是王上亲封的懿瑶郡主!谁敢造次!” 小樱这一喝,自然没人会承认刚才那句话。 暮白眼睛一眯,反手拉过赵初月,与她并肩而立。而后道:“我的夫人,谁敢说失了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