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叁实其所诳也
马车内。 赵初月低头盯着还被自己拎在手中的餐盒,怎么也没想到,这餐盒内的冰糕,第一个品尝既不是之柳与向菱儿,也不是赵子然与小樱,而是她自己与…暮白。 “暮…暮白…”想了半天,不知道是该叫他暮白兄长,还是暮白公子,只得叫他暮白了。 “这是我做的冰糕,反正也带过来了,你尝尝吧。” 方才暮白说要只身前往烈泉救司马添鸿,她脑子一热,什么都不顾,非要跟着来。赵子然与暮白起初是不同意的,因为她半点武功都不会,也没有自保能力,就是个拖后腿的。 暮白与赵子然商讨了几句便是独自驾着马车上路,她竟是一路跟着马车跑了起来,大脑很清楚,身体却是不受控制的跟在马车后跑。她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暮白停下了马车,让她上了车。 “那便尝尝吧。”暮白在赵初月以为他不会理她的时候开口了。 “啊?”赵初月一愣,又迅速的笑了起来,从餐盒的冰中取出一块冰糕内。 暮白微微点头,从她手中接过冰糕,咬了一口,表情微微一滞。 这让赵初月略微的紧张了一下,因为她也还没尝过这冰糕究竟是什么味道,暮白这个表情,难道是不好吃? “暮白,不好吃吗?” 赵初月此时表情惹得暮白一笑,不好吃吗?怎么会。只是这个味道…他倒是从来没吃过,外面有一层脆脆薄薄的冰,很凉,咬破之后里面却是软香和着酸甜的花糕…回味悠长,还外面卖的冰棍儿特别的不一样。 “特别好吃。” “那…那…那你多吃点。”暮白说特别好吃,倒是让赵初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最后只得低头说上这么一句。 “此去烈泉必是凶险,你为何非要跟来?” “就是因为危险,我才不能让你一个人去!”赵初月直视暮白,突然朗声道,一字一句,干净利落。 暮白的眼眸闪了闪,所有人都当他是战神,好像他理应征战沙场、浴血奋敌,从未有人对他说过,有危险他不能一个人。但他依旧只是清浅笑了笑,“你去,不过是拖累我。” “我…” “我已大概猜出是谁绑架了司马伯父。” 暮白没叫她再说话。 “烈泉,是因为泉水皆是浓烈的酒才被命名为烈泉。是一个名为王广才的农夫想要在自己开口井,却发现挖出的泉水是浓烈的酒水,于是顺着开始挖,原来在他们居住地饮水的主要河流旁竟是有一条极为隐秘的小支流,就是他们挖到酒水的那一支。” 赵初月点了点头,只当暮白在介绍烈泉,却不料又听到他说: “说来也很奇怪,这条分流存在的时间不短,也许是一直都存在。可却是这么久都无人发现。最后是王广才找到的,并用这烈泉发了家,建起了酒庄,垄断了陵都所有的酒水供应。” 没有任何成本的酒水生意,只赚不赔。 “他们觉得这烈泉是天赐给他们的泉水,所以,酒庄的名字就叫天泉山庄。” 天泉山庄…岂不是,王博文的家?那这么说… “暮白,难道这一切都是王博文做的!” “恩,眼下这是唯一说得通的。” “可是…为什么?” 暮白眼光懒散,望了赵初月一眼,“因为你。” “聚宝钱庄的势力根深蒂固,不是一两天了,想动聚宝钱庄,却又一切都只是做一点点,不至于伤及聚宝钱庄的根本,无非是想报复。” “报复?” “六月初一,媚楼我让他难堪,在萧王府外,更是戏耍了他。” 等等… 她好像明白了。 六月初一,媚楼中,司马豪与暮白一同。所以,假金子被裹上刻有聚宝钱庄徽章的金纸,只因司马豪那日在场?单单调换了发往萧王府的金子,可是那日暮白是为了去萧王府做客?绑架了司马添鸿,让暮白单独去烈泉,也是为了报复? 可是…绕了这么大一圈,到底要怎么对暮白?暮白才是给他最大难堪的人! “咱们回去,暮白!咱们回去!” “若是要回去,你便一个人回去,恕不能相送。” “暮白!你跟我走!跟我回去!太危险了!”赵初月激动起来,一想到王博文可能早已设下万千陷阱等着暮白,她心里就怕的不行。慌乱之中,竟是伸手抓住了暮白的衣袖,向外拉扯! 她哪里会能拉得动暮白?暮白只轻轻一拽,她便是狼狈的跌向了他的怀中。重重地撞在他的怀里,不痛,暮白却是也没伸手抱她。半晌,赵初月才算是回了神,坐了起来,又看着暮白,他依旧色淡如水,清冷说道:“有了危险便要逃跑吗?你可有想过今日之事都是被你牵连?” 赵初月稚嫩的脸上凝结出一个复杂的神色,那是一种有些内疚又有些理直气壮,反复揉杂反复磨合出的窘迫,她的眼眸依旧澄明,却又有些闪躲,“…我知道啊,可是,我还是不想你去冒险。” 所有人,都没有你来的重要。 马车内有一瞬的寂若无人。 暮白的唇角似有若无的勾了勾,眸中像是黑夜中有烟花绽开带来一瞬间的明亮。 “眼下时候不早了,且还不知烈泉又会是何等状况,不妨早些歇下。”暮白说完,便是自己闭上了眼。 赵初月看见暮白闭眸,没来由的心便是安定下来,不多时困意袭来,便也是闭上了眼睛。 她的呼吸声渐稳,已然入梦,却不知暮白深邃的双眸缓缓睁开,以往深邃的目光里,抑制不住的锋芒,带着温柔之意,向她袭去。 只见明月星以睡。 百星不如一月,虽是星如棋布,却是单单未出月亮,外面的天色,很暗。 赵初月睡的很安稳,却是猛然被暮白一扯,又一次撞进他的怀中! 然而这次,暮白没有再无动于衷,而是抱她在怀中,修长的大手捂住她的嘴。 暮白的双眸有警惕的冷光,惹得赵初月心中一紧,惊得没敢说一句话,只是惶恐的望向暮白。 暮白眼睛骤然一眯,危险的意味浓重,忽将她向后一揽,同时伸出大手向前一握。待她看清时,暮白手中握着一把剑的剑刃,有血顺着指缝流出,剑尖离她只一寸! 冷汗密密麻麻布满后背,衣衫早已湿透,赵初月却是害怕的不敢出声…好像,回到了十年前的那一天,她的全家惨遭灭门,所有人都想杀她的那一天… 那被暮白握住的剑,仿佛是知道被握住无法再近分毫,向外退去,就在这一瞬,暮白抱住赵初月飞身而起,冲破马车车盖,又接着马车顶一磴使力,在空中旋转几圈,稳稳落地。 原来,此时距离烈泉已经不远了。 周围早已被黑衣人包围住,数量之多,想胜确实不易。 将赵初月放下,让她背靠大树而坐,复而打量四周环境。需得知道眼下他自己所占优势,才有可能获胜。
四周是一片树林,笔直的树干密密麻麻,土地平旷,地形上实在不占优势。眼下此等情形,想制胜只能借刀杀人,反客为主。 可眼下无人能使他借刀杀人,他也必须反客为主。 暮白又看了一圈,这些黑衣人大多数可能来自天泉山庄,而且在这一干人中,并未领头人。如此,便是骗一骗他们也可,没有统领的队伍,也不会有统一的意见。 既是没有人来助他,他便无中生有。 暮白足尖轻点,身影飞驰,又稳稳落在树尖。 眼眸半合,看似一切不在他眼中,实则一切都都在他眼中。 慵懒的声音在黑夜中悠远弥漫:“尔等庸人,死到临头还不自知。” 黑衣人自然面面相觑,不知所以然。 “你们当真以为,我暮白会一人前往烈泉吗?” “你可不就是一个人!说的什么话!吓唬谁呢!”下面有黑衣人举剑喝道。 “我十五岁随父征战沙场,精通兵法,人称‘小战神’,你们此等庸人都能写到趁此刻埋伏与我,我又怎会猜不到?” 下面黑衣人已经有所松动,气势明显去了半分。 “难道方才你们马车内突然偷袭成功了吗?” 此话一出,有些黑衣人已经站不住了。他们方才,想趁暮白睡着刺杀,可怎奈何失手了,若不是暮白真的有所防备,怎会失手? “想必无人不知子然公子,我与子然公子的关系谁人不知?他怎会许我一人冒险?自然是我一人先来引你们出现,他带着援兵随后就到,好杀你们个措手不及。” 黑衣人已经开始散动,有人想跑,也有人想回去报告王博文好再派兵。但最后,都说是要回去报告而慌忙逃窜,这么一来,原先的黑衣人已经走了小半数。 待黑衣人不再有人离去,暮白才道:“真是庸人,不过是骗你们有援兵,你们便是信了。眼下竟是跑走了如此多的人。” 余下黑衣人一听,自然十分气愤,怒不可遏的叫道:“你竟敢骗我们!” 有一黑衣人抬手将剑扔出,刺向暮白。暮白身影未动,手掌虚抬,那剑,便是停在了手掌面前,而后便像失了重力,重重砸向地面。 “我不动你也伤不得我分毫,更何况,本就不用我出手,你们瞧,远处可不就是子然公子带来的援兵?说没有你们便相信,真是愚蠢至极。” 黑衣人果真纷纷回头相望,暮白邪魅一笑,抽出腰间宝剑,虚空一掷,宝剑和着强大的内力,所到之处,粗壮树木被拦腰切断。 这时黑衣人已发现他们又被骗了,哪里有什么援兵! 可再回头,却是发现周围一圈粗壮的树木齐生生而断,向他们砸来! 诳也,非诳也,实其所诳也。少阴,太阴,太阳。 “啊哟!疼死我了!” “他龟孙的,竟是这等骗人!” “等老子起来,定是手刃了他!” 被树木砸中的黑衣人叫骂声不断,有眼尖的黑衣人发现,而这一大圈断裂的树木,竟是有一颗树例外,它依旧稳稳而立,并未受干扰。稳稳而立的树,后面似乎有女子靠在后面。 而此时的赵初月,依旧是魂不守舍,不敢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