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回 一诺千金
一夜难眠，艾月在回去的路上唯一听到师父对自己说的一句话就是那句淡淡的“明天你好好安排自己的时间，暂时不用来上课了。” 所以师父是因为木雕的事情生自己的气了么，还是因为义阳？可是师父本不该在意自己和谁来往的，怕是师父在气自己没有遵守他的规条，大晚上的独自跑出去却没有带上小洁一起吧。 艾月这一日倒是听话的很，一直待在房间哪儿都没去，搞得小洁在一旁都看不下去了。 “小姐，你已经在床上躺了一个上午了，恭喜你成功为艾府省了一顿口粮。” 艾月闻声无精打采的侧过头看了小洁一眼，“你想干嘛，说吧。” “小姐，艾府不缺粮食，你不用继续省吃俭用了。到时间吃午饭了，我给你端过来吧！” 可是自己一点胃口都没有啊。艾月轻轻叹了一口气，恐怕是因为没有活动过腿脚，能量丝毫都没有被消耗的缘故吧，她才不是有意要为艾府节约粮食的呢。 “月儿，今天不用跟素师父去上课么？” “舅舅？” “老爷。” 艾月忽地从床上弹起来，她怎么都不会期待，好久没见的舅舅会不声不响的出现在自己身边。 艾伦端着一张笑脸从外面走进来，径直走到艾月床边好似关切的问，“一个上午都没动哪里像话？来弹首曲子给舅舅听吧，活动活动手指，也许胃口就来了呢。” “嗯，好。”艾月乖巧的回答，眼下小洁也已经把那把古琴摆在艾月面前的案几上。 艾月起了身，到桌边坐下。手才刚附在琴弦上艾伦就笑着打断她道，“别急，弹这首曲子。”他一挥衣袖，把一本曲谱放在艾月面前。 “这个是......”艾月褐色的眼眸扫过琴谱，是她没有接触过的韵律。但是她分明的感觉到这曲子里的不同。 即便如此，艾月还是把曲谱搁在琴边，轻轻扫了第一根弦。瞬息万变间，艾月感觉到每一根神经都在抗拒着这一种旋律，可是旋即，那旋律又好似有魔力般融进自己的脑海。她感觉到这首曲子里带出来的拉扯和牵引，让人矛盾着着迷。 素善本来正在桃园里给向日葵浇水，弦音一起，他手里的动作顿了顿。他听到那萧索的琴声，不自觉的抬头看向艾月房间的方向。远处，一只纸鹤在风中摇曳而至，飘然栖在素善的指尖。 他的唇角苦涩勾起，深深吸了一口浊气，缓缓闭上了眼睛。 申时，素善的身影出现在城郊外的苍龙林。他双手背在身后，任风吹动他笔挺的衣襟，长发如瀑，随着步伐起起落落。时隔数月，再来到这个艾月伤痛开始的地方，却是因为夏沫的一只纸鹤。 “素师父......”温润婉转的声音远远响自身后，不消半刻，夏沫也如期而至。莞尔间，夏沫忽又然改口道，“哦不对，司空先生~” 话中带话，夏沫此时已经来到素善身边，没有了往日的端庄，却是多了几分艳丽。 “这样看来，你已经知道了？”素善眸光闪了闪。他站在原地未动，只是微微转脸朝向夏沫的方向。 “恩......替月儿解毒那天，我通过天水环，已经看到了她的前世今生......”夏沫忽然沉默，眉间倏地添了几分痛苦之色，“还有......自己的使命”，她默默的在心里对自己说。 “那你找我还有何事。”好似等候已久，素善的言语里没有一丝波澜和情绪。 “我，想请你帮一个忙......” 见素善终于把脸转向自己，肯抬眼看她，夏沫接着说“希望你能跟若泽谈一谈，让他死心跟我回月光城......” 素善没有做声，素白的衣袍被风吹起，衬着他出尘而立的身量，更显出几分清傲。他自然是无法回应。因为他的这一路走来，牵扯进的人太多，而真正能够插手的就只有一个。 “素师父！”夏沫说着，眼里竟是含着泪光。仿佛眼前的人，就是自己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如果不紧紧抓住，那个人恐怕连脱身的机会都没有了。 “我相信关于义阳是谁你早已经知道了。可是艾伦他想要若泽的命，我不能坐视不管！三年前，就是艾伦在若泽他们落魄街头的时候，把若恩带走，施了忘忧咒。艾伦他到底要用艾月做什么，我不清楚。可是，我只求你能出面跟若泽讲，让他和我离开京城，回月光城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也保住若泽的一条命啊！” 素善只是静静的听夏沫说话。就好像在等她把心事都倾吐完的那一刻，说出那个毫不偏颇，亦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好”字。 夏沫见素善的刚毅与冷静，便猜到些许。 “你其实早就知道一切？”看到素善隐隐的点了点头，夏沫眼中蒙上一层不解，“......那，你为何不带月儿走？” 素善清逸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那干净若水的眸子竟也写着些许看透万事的无奈。许久，他唇角勾起一丝浅笑，妖冶到令人心碎。 “走，又有何用？艾月肯吗？” 他淡然苦笑。如果自己还是司空羽的时候就紧紧握着她的手，每天形影不离的跟着她，保护她，也许素善这个人永远都不会存在。现在所有的人可能都有不一样的人生。可是，机会的面前没有金疮药，失去了，就永远都要不回了。他忽然抬头看着头顶的日头，眼中刻上一抹艳红。 “有些事情，既已发生，便没法回头。即便我带艾月离开，为了神器，多休和艾伦还是会奏琴屠龙。而这一局，涉及你我，若泽，月儿，义阳，多琪，太多的人......艾月，既然早已经在局中，便无法再脱身了......” 夏沫沉默。 她最后听到素善说的一句话便是，若泽一定会跟你回去。那一刻，素善的话一诺千金。夏沫从未如此肯定的相信过一个人的承诺。 等到素善的月白袍子消失在门口，夏沫才望着他萧然的背影，怅然而叹，却好像是在对自己说。 “所以，你早就打算牺牲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