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8回 欢乐家宴
宝玉喝了令酒，笑着讲道：“从前啊，有座山......” 刚起了个头，众人便都笑了起来，探春学着宝玉的口气讲道：“山里啊有个庙，庙里有一个老和尚和一个小和尚......” 探春惟妙惟肖的模仿逗得众人捧腹大笑起来。 她自己却一脸正色，向宝玉道：“二哥哥，这三个小和尚抬水吃的故事，大家早都听腻了呢，快换一个新鲜点儿的吧！” 宝玉看着众人笑得前仰后合，着急道：“谁要讲这个老掉牙的故事呢？都是三meimei多嘴，大姐，快罚她一杯。” 元春伸手在探春的头上敲了一下，笑道：“探丫头虽然伶牙俐齿，说的也颇有一些道理，可也是坏了规矩，该罚一杯！” 话还没有落，探春早被惜春和宝玉一个抱着，一个硬灌了一杯酒下去。 元春怕灌得太猛，呛着了探春，一边为她揉着，一边向宝玉笑道：“宝兄弟，你再讲不出新鲜的故事来，可就无话可说了。” 宝玉向元春笑道：“大jiejie放心，我今儿个的这个故事，准保是你们没有听过的，新鲜得很呢。” 又向探春挤了挤眼，道：“只怕我的这个故事啊，你们一时听呆了，到时候接不上来呢。” 探春被灌了酒，心中很是不甘，向宝玉笑道：“二哥哥，你只要不再讲三个和尚挑水吃的故事，其它的，你就尽管放马过来吧。” 元春顺手夹了一块茄子塞到探春的嘴里，笑道：“还不好好吃你的？刚才那酒，罚得还不够吗？” 探春正说在兴头上，突然之间被元春堵了嘴，口中还再乌拉乌拉地说个不停，一时逗得众人大笑起来。 贾母看着孙儿孙女儿们笑着、闹着，心中更是喜欢，向宝玉道：“玉儿，你这会儿，你还不赶紧趁着探丫头的嘴被茄子堵着，赶快说你那故事，等会儿，她那块茄子吃完了，又要和你抢着讲了。” 一句话说得众人又大笑起来。 宝玉笑着，继续讲道：“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还有一个庵。” 刚讲到这里，只听惜春轻声笑道：“阿弥陀佛，终于多出了一个庵了。” 声音虽小，却被坐在两边的迎春和探春听了去，强忍住笑，继续听宝玉往下讲： “庙里一个和尚与庵里的一个尼姑相好，随着日子的长远，两人的恩爱与日俱深。可是，他们同是出家人呀，不能结成夫妻，只能时常在暗中相会。” “有一年的三月三，他们在山下的湖边相会，不想，却被一个叫花子发现了。那叫花子，本也是无意中路过的，无奈，在夜色中，那叫花子的形象颇似她庵中的住持，尼姑一时吓慌了，一慌之下，她竟然跳湖自尽了。” 众人正听到投入，宝玉却戛然而止，向坐在他身边的尤氏笑道：“大嫂子，你接下去讲吧。” “啊？这就，该我了？”尤氏向众人笑着，想借此拖延一下时间。 众人却笑着数起数来：“一、二、三......” 尤氏怕被罚酒，胡乱顺着宝玉的话往下讲道：“和尚见尼姑跳到湖里去了，他也不知那湖水的深浅，一心只想救起那尼姑，便也跳到湖里，结果，那和尚，也被淹死了。” 说完，终于舒了口气，向秦可卿笑道：“我就说这么多，剩下的，还是你来吧。” 秦可卿见尤氏停了下来，略加思索，便接着尤氏的话继续讲道：“那叫花子，撞到和尚与尼姑的好事后，难为情地急急走开了。可是，紧接着听到两阵水响，又听到和尚在水中呼唤尼姑的声音，料是尼姑含羞自尽了，想想，全是自己的过错，于是就急忙转身，赶紧跳到湖里救人。” 说完碰了碰坐在自己下首的惜春。 惜春接着秦可卿的话，说道：“怎奈他们都不识水性，最后都被淹死在湖里。” 众人正要往下听，她却停了下来，向探春笑道：“三jiejie，该你了，这次，可是你大显身手的时候，也不用再和别人抢着讲了，有本事，你就讲道明儿个才好呢。” 探春伸手拧着惜春的小脸儿，笑道：“四丫头，你什么时候也学得这么贫嘴起来？不过，这嘴巴虽然伶俐，可是，你讲得也太短了吧，大家说，是不是要罚她一杯呢？” 惜春连忙笑道：“三jiejie，meimei还小呢，你就饶了meimei吧。” 贾母望着她们姐妹争执，笑道：“三丫头，你meimei还小呢，虽然说得少了些，但毕竟还是接了下来，就不要罚她酒了。” 惜春向贾母笑道：“还是老祖宗最疼孙女儿了。”说着向探春做了一个鬼脸。 探春刚要伸手去拧惜春的粉嫩的小脸蛋儿，却听宝玉向她笑道：“三meimei，你要是接不上来，就认罚吧，何必借着四meimei的话来拖延时间呢？” “哼！你们合着伙儿地来欺负我！” 探春佯怒地瞪了宝玉一眼，笑着继续讲道：“这一幕悲喜剧，世人谁也不知，唯有土地菩萨全都看在眼里。他同情和尚和尼姑的遭遇，可是却不能救活他们，因为呀，那和尚和尼姑，毕竟是触犯了佛门的戒律！” 她叹了口气，又继续讲道：“那和尚与那尼姑的尸体，很快，就被湖里的大鱼吃掉了，骨头，飘到了一块儿，渐渐地沉入到湖底的淤泥之中。” 探春讲道非常投入，引得众人的眼泪都要落下来了，正在哀叹和尚和尼姑的悲惨结局，她却戛然而止，扭头向坐在自己身旁的迎春道：“二jiejie，你接着往下讲吧！” 迎春一向不上言谈，一时有些紧张起来，低低的声音讲道：“鱼儿，嫌叫花子身上有股臭味，就很嫌弃地躲开了，没有吃他的尸体，于是，叫花子的尸体，便浮到了水面上。” 迎春讲完，终于舒了口气，看着自己旁边的元春，叫了一声“大姐。” 元春婉然一笑，向众人讲道：“和尚与尼姑都觉得自己死得冤枉，他们的魂儿便相约着，双双来到土地庙前，向土地菩萨哭诉自己的冤情，说：“我们在人世间不能成为夫妻，能不能，让我们沉入淤泥的尸骨，节节相连，给予我们一点点儿的生机呢？” 她娓娓动听的讲述，吧人们都代入到了故事之中。 “土地菩萨说：‘因为你们违犯佛门的清规，死后只能与污泥为伴。但念你们都是人，人世间男女相爱并无过错，故准许你们的尸骨在污泥中节节相连，恢复生机。’” 元春的声音已经停了下来，大家还意犹未尽。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老太太详细摆活！” 众人一时笑了起来。 贾母笑道：“都是你们，给个故事编得悲悲惨惨的，却让我来收拾这个烂摊子。” 众人听了又笑。 只听贾母接着讲道：“和尚与尼姑的魂灵，见土地菩萨应允了，又得寸进尺，要求每年出来看一看世界。土地菩萨心肠软，竟也答应了，但是规定他们不能离开污泥。每年要到他们的忌日三月初三，才能钻出水面来探看这个世界。” “叫花子的魂灵，见和尚与尼姑都获准恢复了生机，便也前来向土地菩萨说：‘虽然和尚与尼姑的死是我害的，可我是无意的，能不能，也让我恢复生机，每年到世间玩一段时间呢？’” “土地菩萨觉得叫花子言之有理，便说：‘好吧，你就变一条水蛇，每年三月初三也去看看世界。’” “后来，和尚与尼姑的白骨，长成人类喜欢吃的莲藕，节节相连，节节有孔，以示他们心心相通，节节之间长满细丝，即使折断，也可相连。和尚让自己长成荷叶，尼姑让自已长成荷花，每年三月初三，荷叶先卷成尖角钻出水面的，然后才慢慢舒展开来。” “荷花本来也是在三月初三钻出水面的，怎奈她对过去的事感到难为情，要待荷叶长大了、长多了，她才从空隙里羞答各地钻出来。” 水蛇当然不会害羞，每年三月初三，他便迫不及待地从土洞里钻出来。 听了贾母的讲述，元春起身笑道：“还是老祖宗心善，本来很凄惨的一个故事，老太太竟然讲出这么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来。” 晚宴到了戌时三刻方散。 元春看着众人纷纷散去，附在王夫人的耳边低语了几句，王夫人微笑着点点头，招手叫了金钏过来吩咐：“你去外间看看，等着爷儿们散了，让你珠大爷到我房里来一下。” 金钏答应着去了。 贾母见元春和王夫人鬼鬼祟祟的，便笑问道：“你们娘儿俩嘀咕什么呢？” 王夫人见问，连忙走到贾母的身边，附在她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贾母听了，露出满脸的喜悦，笑道：“这果真是件好事，你今儿晚问详细了，明儿个我们再好好商议，这毕竟是咱们荣国府里的第一件喜事，要好好张罗一下才是啊。” 王夫人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等我问明了珠儿，明儿个再向老太太回禀吧，天儿也不早了，老太太快安歇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