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山雨欲来前的安宁
九公主既然有能力知晓德懿宫发生了什么事，自然会清楚她是被顺带牵连的路人甲而已，可一旦她如实说出真相，那就是个明面上的证人，她可不敢保证，与太子爷一胞双生的九公主，会不会为了扳倒泰王及四皇子两位皇兄，而摆出她这个“知情者”。 保险起见，越来越谨慎的她，自然会闭口不谈，但隐瞒不报，这绝非一个上位者愿意看见的，所以适当的苦rou戏，除了给上司台阶，也是阐明自己绝无二心。 当然，这也得看上司，接不接这腆着脸伸过去的橄榄枝。不过显然，莫莫这身皮囊还是有用的，所以九公主姑且能够容忍下她。 莫莫打了个饱嗝，就听见绯儿问道：“那你今日这般大张旗鼓地进迷迭楼是为何？难不成你受伤，招个小厮来楼里找我去府里，我还会拿乔不成，非得拖着伤臀，亲自跑一趟。” “自然是为膈应某些人。我既然受罚了，罪魁祸首也不能逍遥太多才是。”她自然是还有一个原因没说，那就是她屁股上的小胎记，芍儿等丫鬟是万万不能知晓的，唯有医者的职业道德，会让人守口如瓶。所以这伤，往后还得多连累绯儿帮忙换药才是。 要不还是同上次一样，将绯儿借到公主府住上几日？ 莫莫正琢磨这这事的可行度，就听到房门砰一声被粗鲁撞开！ 吓得绯儿一把拽过被子，严严实实地捂在她上了一半药膏的屁股上，疼得莫莫当场一个倒吸气，眼泪汪汪。 一冒冒失失的粉衣小丫鬟，跌跌撞撞地跑进屏风内，一脸慌张，“绯儿大夫不好了，梅溪姑娘刚才练舞的时候突然昏过去了！” “我不是嘱咐过这几日要静养，不准练舞么！”绯儿一把抓过桌边的医药箱，快速整理好药物，合上药箱，拔腿就往门外走，还不忘对莫莫嘱咐一句，“你乖乖趴着。” “喂，等等我呀！”莫莫手忙脚乱地提上裤子，撅着火辣辣的屁股就跟了出去。 迷迭楼后院面积并不小，错落有致地分布着大大小小的院子，都以鲜花命名。 梅溪姑娘住在梅迎苑，作为医女的绯儿则被安置在梅迎苑的东阁。走过一段抄手游廊后，就是梅溪姑娘平日里的练功房了。 不过自从十五年前她身子不好之后，这练功房也就锁了起来，也是因为最近接到太后懿旨，需进宫献舞，这才重新规整了练功房。 莫莫托着屁股，一跛一跛的速度却并不慢，只跟绯儿前后脚的差距，就闪身跨进了练功房里。 “咦？”她站在绯儿背后，偏着头瞧过去，露出一脸惊愕。 木质地板的练功房内，悬挂着一面蝉翼般轻盈的白纱，一身大红舞衣的梅溪姑娘，正在白纱内起舞，她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红白相映的画面，朦朦胧胧，却美得炫目。 巨大的红色裙摆随着旋转，绽放开来，宛如盛开的血色玫瑰。 莫莫伏下身子，从被风撩起的白纱缝隙间，好奇地窥看那一双莹如白玉的赤足，从层层绽放的红色裙摆下隐隐露出，配着足踝上的七彩小铃，煞是好看。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彩铃，视线随着梅溪姑娘的舞步移动，渐渐看得迷醉，痴狂，眼神越来越空洞，弓如虾米的身子随着器乐摇摇晃晃，思绪却渐渐抽离，如醉酒一样，微微有些晕眩。 “砰！”一声巨响。 莫莫浑身一颤，眼神恢复清明，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时，就看到绯儿已经撩开白纱，急急冲了去，“小嬷嬷，搭把手！” 她这才发现旋舞中的梅溪姑娘已经昏厥了过去！ 莫莫一个箭步冲过去，忍着屁股上的疼痛，弯腰一把将梅溪姑娘抱了起来。 绯儿看着她娇小的身子却拥有着异于常人的力气，微微一愣后，说道：“内间有床榻。” 莫莫赶紧抱着梅溪姑娘，小心翼翼地放在雕花大床上，这才静静立在一旁，抿着嘴，紧张地看着绯儿施针。 随着银针入体，梅溪姑娘苍白如纸的脸色，竟然起了丝丝变化，病倦的肤色开始沉淀着一团青黑之色，转瞬之间，就让肤如凝脂的脸变成烧焦般黯黑一片。 “梅溪姑娘这是什么病？先前那小丫鬟不是说晕厥了吗？怎么我们来的时候还在练舞？”她虽然是个不懂歧黄之术的门外汉，不过瞧着眼前诡异的一幕，也不像是普通病症。 “这是毒，打娘胎就带着了。初潮后便会发作，且一次较一次严重。故而安氏直系一脉，寿命都不长。”芍儿收回银针，又从药箱里拿出一粒红色药丸，轻轻放在梅溪姑娘嘴里，让她含着，“这一年来，梅溪姑娘时常昏厥，醒来的时间也有长有短，有时候眨眼功夫便会清醒，有时候却昏睡几日几夜。“ 绯儿长叹了一口气，垂落的羽睫掩下一片负疚，“我五年前被逐出神医谷，又缝仇人追杀，生死一瞬间，是梅溪姑娘出手相助才得以苟活。” 莫莫的视线落在梅溪姑娘脸上，看着她黯黑的脸色渐渐转为青紫，耳边传来绯儿一声长叹。 “若她能早些时限遇到我，或许奋力一搏还有望解毒，但当日我就发现她已是油尽灯枯之势。所以这几年，我便跟随在她身边，略尽绵薄之力，能延长一日便是一日。“ “别伤怀了，你已经竭尽全力了。”莫莫轻轻拍拍绯儿的肩膀，安慰着。 绯儿却苦笑一声，连连摇头，“小嬷嬷，你不知道，我也是为了寻个安身之所，报答救命之恩的说法，却是自私了些。我有何本事，能够救人于病痛之中？师兄说得对，我就是神医谷的耻辱……” “绯儿。”莫莫看着坐在床头的绯儿，轻轻将她的头拥在怀里，“难受就哭出来吧。” “失态了……抱歉。”绯儿的情绪到达临界点，爆发乃人之常情，她紧紧抱住莫莫腰身，将脸藏在她怀中，眼泪如开闸一般，再也控制不住，低声哭泣起来。 莫莫离开梅迎苑的时候，梅溪姑娘的脸色已经恢复如常，虽然依旧毫无血色，难掩病容，但呼吸绵长，已经安稳许多。 绯儿红肿着眼睛，极为难堪地将她送到院门口，莫莫挥挥手，“回去吧，瞧你那两大桃子似的眼睛，就不要送我出去了。现在人正多呢。” “嗯。你路上小心。”绯儿尴尬地点点头，羞红着脸，看着她撅着屁股，一拐一拐地离开了梅迎苑。 此刻正是夜里戌时之间，后院虽然空旷寂寥一片，但前楼却是热闹非凡，人来人往，女子娇俏的笑声，男人粗鲁的吼声，燥成一片。 她侧着身子，在人群中挤来挤去，好不容易才走到了迷迭楼的门口，正对着月色查看着被绯儿哭湿一片的胸襟时，突然一只咸猪手伸到她屁股上，还重重地捏了一把，“小蹄子，站在门口迎接爷啊？” “卧槽……”莫莫疼得挫了挫后槽牙，感觉到背后那喷着酒气的醉鬼，捏完左边又摸向右边后，是可忍孰不可忍！ 一把抓住那作乱的咸猪手，她反手弓身一拽，重重的一个过肩摔，将那瘦鸡仔一样的纨绔小子扔了出去。 “啊——你个小贱人敢摔老子，给我往死里打！”摔个狗吃屎的瘦鸡仔，咧着嘴怒吼一声，四周乌压压一群凶神恶煞的小厮迅速围了上来。 比什么狗凶恶？呵呵…… 月色下，莫莫那一张鼻孔扩张的凶狠面貌，阴狠毒辣，握了握拳头，手指发出咔嚓脆响。 “她、她是小嬷嬷。”一个眼尖的小厮认出了被自家少爷轻薄的人竟然是九公主府的小嬷嬷时，吓得两股战战，迅速后退数步，将身体藏在了夜色里。 莫莫摩拳擦掌，做出大干一场的样子，围上来的一圈小厮却吓得脸都白了，一把抓起地上的陷入恐慌状态的瘦鸡仔男人，脚底抹油，溜得飞快。 她如今伤着呢，自然不会追上去，只是回头瞟了一眼跟木头桩子似的立在迷迭楼门口的两个护卫，恶狠狠解释了一句：“贵楼好本事，一等一的高手当看门护卫，还能眼瞅着老娘被非礼而无动于衷，哼！若不是九公主府规矩森严，老娘今日绝对大开杀戒，灭了这迷迭楼！” 两个护卫脸色一变，看向莫莫的眼神变得探究起来，周身气势微敛，一副如临大敌的防御状态。 大话谁不会讲，官妓坊又如何？莫莫阴笑出声，一拐一拐地往九公主府走去。 迷迭楼明里暗里，无数等着看热闹的各府子弟，此刻却一脸菜色，实在摸不准这九公主府的小嬷嬷今日大张旗鼓被抬进迷迭楼，如今又高深莫测着狂笑回府，到底是怎么回事…… 然而在莫莫的这场戏中，迷迭楼的幕后老板可是获利不少，靠着含糊不清的一句“亥时见分晓”，引得今日迷迭楼酒水点心客流量都是平日三倍之多，不得不在后院笑眯了眼睛数银子，暗叹一句：这小嬷嬷啊，当真红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