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滚你个死跑龙套的
横店影视城的红军长征博览城外，一道清瘦身影晃过，她松散着长发，颧骨突出，眼窝凹陷，穿着破破旧旧满是补丁的旧时军服，断裂的皮带在腰间紧紧地打了个结，勒得盈盈一握的小腰更是纤细出奇。 此刻她正一边埋头解着腰间打死结的皮带，一边嘟嘟囔囔地往前赶路。 “小心！” 突然一声大喝，引得女孩猛地抬起了头。 一辆民国时期，运送泔水的板车似乎刹车失灵，正急速从陡坡上俯冲下来—— “躲？不躲？”女孩回头看了看吓傻在自己身后的三五个串场群演，犹豫间，已经没有时间躲避，不禁厉喝一声，提气，向着板车对撞过去—— 就在几乎快要以卵击石的瞬间，女孩单手撑着板车前沿，迅速一个空翻，跃至板车上，以手掌为斧刃，手起声落，“啪啪”几声，马车四分五裂，向着两边的墙壁飞撞过去！ “呼……幸好没伤着人。”女孩拍拍手，还没来得及开心，就听见四周一阵倒吸起声，猛一转身，发现板车上的一黄桶泔水，正摇摇欲坠，呈飞流直下三千尺的倾倒之势—— “对不起了各位，我先走一步！”女孩捂着鼻子，脚尖一蹦，身子已如离弦之箭飞窜了出去！ “莫莫！你个混蛋！！！” 四下躲蹿逃避的演员们，捂着鼻子在臭气熏天的泔水中高声怒骂，而那好心办坏事的罪魁祸首莫莫，却早已经逃之夭夭了。 莫莫离开红军长征博览城，去到了明清宫苑的另一个剧组。 简陋的临时杂物棚里，莫莫一边脱着脚上那露出大脚趾头的红军草鞋，一边用耳朵和肩膀夹着手机：“花姐，我现在赶时间，你快把我宫装戏服拿过来，顺便替我去‘红色长征’剧组还一下戏服。” 莫莫挂掉手机，麻溜地脱掉衣服裤子，穿着一套黑色蕾丝内衣，站在一摞高高的杂货箱后面，飞速地卸着脸上那直接在剧情里饿死的艰苦红军妆。 花姐抱着一大推汗涔涔的衣服，火急火燎地赶到杂物棚时，正瞧见不足一米六的小个子莫莫使劲地垫着脚照镜子。 她及腰的长发随意披散着，也不知用了什么东西，竟让平日里乌黑亮丽的头发呈现枯黄之势。只见那纤细的胳膊一把撩起长发，飞速地在后脑勺绾了一个低调整洁的宫廷老嬷嬷发髻，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曼妙细腻的后背，以及那弧度极深的腰线，挺翘的小蜜桃臀，匀称结实的双腿。 “你这孩子！是嫌弃自己长得太安全了吗？穿这么少还不记得堵门，存心被潜呢！”花姐赶紧一把落下棚子的门帘，手里的一件白色中衣迅速披到了莫莫身上。 “哎哟喂，花姐，我都一把年纪的人了，谁潜我啊？早十年还差不多。”莫莫任由花姐替自己打理着身上繁琐的宫装，将那面只能升高不能下降的镜子，使劲掰了掰。 镜子中原本瘦骨嶙峋的模样已经消失不见，只映着一张白净秀丽的小脸，浓密卷翘的长睫毛扑闪扑闪，盈盈双瞳清澈明亮，偶一流盼，携带七分笑意三分凉意，翘挺的玲珑小鼻，粉嫩如樱花的唇，微微上翘，平添一抹可爱。 但这样的容貌却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只见莫莫左右手齐开动，各色粉底、眼影、高光、蜜粉轮番上阵，就在花姐替她打好宫装外的最后一层结时，莫莫脸上的嬷嬷妆也化好了。 之前镜子里那清新可人的小模样，眨眼间就变成了一个彪悍凶残的深宫嬷嬷样，年纪都仿佛大上了十多岁。 “嗯，不错不错，又帮王导的新剧节约了一大笔开支。”莫莫对着镜子左右照着，显然是十分满意。 “就你这临演小龙套，还节约一大笔开支呢，人家剧组最多也就是给你涂个大白脸，再画个大红唇，哪像你还画得这么仔细，浪费自己的置妆费。”花姐叠着莫莫脱下的红军戏服，哀怨地吐槽着，“莫莫啊，要不别做这行了，或许是老天爷啊，真就不赏演艺圈这碗饭吃，你瞧瞧你这特效妆的手艺，随便开个工作室，也够你挥霍了，干嘛非要做演员？” 这话花姐都不知道劝了多少次了。 “花姐，做演员很好，尝尽人生百态，很过瘾。你就别劝我啦，搞得横店的人都以为你是我的经纪人了。”莫莫将手提包里的手机、粉底等物件，一股脑地塞进宽松宫装的胸口内袋里。 “对了，这是迪拜那边寄过来的邀请函，他们看了网络上关于你在城郊的跑酷视频，这次你还是戴面具参赛？”花姐掏出怀里的一张金棕色竞赛卡。 “嗯，赚点生活费，我不想露脸。”莫莫接过卡，随手扔进手提包里。 花姐看了看手表，赶紧催促道，”快快！赶紧去东偏殿的大摇臂那候着，这场是王导亲自监戏，机灵点，他那火爆脾气可是出了名的。” “好啦，以我的腿脚，不会迟到。”莫莫拍拍花姐的肩膀，一撩开门帘，身子“咻”一声没了踪影。 古代的宫廷，碧瓦朱檐，飞阁流丹，抄手游廊蜿蜒又曲折，虽然直线距离没几步，可真要走过去确又极其耗时。 莫莫略一琢磨，提溜着裙摆，悄悄钻进绿化带中，径直冲到一面墙后面，往手里哈了一口气，搓搓手一个大力弹跳，抓着墙壁就往墙外飞跃过去。 横店的雕梁绣柱、殿堂楼阁，就没有她不熟的，这般越墙走捷径，俨然不是第一次干了。 可是这一次，当莫莫越过隔墙后，心里总是有种奇怪的感觉，虽然是夜色将近，红霞满天，但摄影基地毕竟是摄影基地，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现在这鬼片一样的寂静是搞什么？收工停拍了吗 她探头探脑地往四周望了望，没有看见一个工作人员，也没有瞧到一台拍摄机器。 “不应该啊，我不该记错位置啊？这东偏殿去了哪儿？”莫莫一路念叨着，往记忆中的方向走去。 蜿蜒长廊，朱红檐角，在霞光的映照下，显得美轮美奂，却又笼罩在一层肃穆诡谲之中。 莫莫疾跑间，两眼滴溜溜转个不停，按理说翻过墙，穿过一个小宫殿，就可以到达要去的拍摄组，可这都兜兜装转走十多分钟了，连一个工作人员都没见着，更别提是剧组了。 陌生，太陌生了！宫苑景致，竟全然不同。 眼见天色越来越黑，很快就伸手不见五指，莫莫皱眉嘟囔一句“真是见鬼了。” 突然，前面晃晃悠悠漂浮着几盏磷火似的鬼灯。 莫莫心里没底，但典型身体支配头脑的她，已经潜意识地向着光源靠了过去！ 竟然是一长串拎着宫灯的小太监，一个个身材矮小，头大腿短，就像一串小萝卜头。 “嗨，你们哪个组的？”莫莫气儿还没喘匀呢，就急冲上去。 小太监们拎在手里的宫灯一颤，显然是被突然出现的莫莫给吓着了，顿时呆若木鸡。 其中一个大圆脸的男孩倒是机灵一些，赶紧提着宫灯照了照莫莫的“老脸”，震惊之下，急忙屈膝作礼：“奴才小丸子见过小嬷嬷。不知小嬷嬷是何时回的宫，为何会在这冷宫之中？” “咦？这就开拍了？”莫莫心脏咯噔了一下，斜眼瞟了瞟四周，没看见导演和机位，但猜测如果不是为了拍摄效果做了隐藏，就是王导这位影视界鬼才，突发奇想地要考验自己临场发挥的应变能力。 莫莫心思千转百回下，黛眉一挑，瞬间入戏，“我今日刚回宫，瞧着这边有异动，就进来看看，没想到是条野猫子。” “小嬷嬷怕是不知，这冷宫阴气重，蛇鼠虫蚁最多，什么野猫鸦雀都爱往里钻呢。”小丸子近乎谄媚地笑眯了一张大圆脸。 莫莫鼻子冷哼一声，当下轻佻着眉，怒斥到：“这宫里我熟还是你熟啊？用得着你交代！” “是是是，奴才多嘴，小嬷嬷您许久不曾进宫了，这次怕是跟着九公主一起来参加太子爷的寿宴吧？您看，这前往东宫的路还算有段距离，小嬷嬷您需不需要奴才替您掌灯”小丸子低眉顺眼地举着灯笼，做出往前引路的姿势。 “哟呵，想献殷勤，想跟着去东宫见见贵人，撞撞机遇吧？”莫莫高傲地一抬下吧颌，瞥了眼瑟缩着身子的小丸子，心想，这家伙倒是把有贼心没贼胆演绎得深刻，劲敌啊！ “你们继续忙活，小丸子本嬷嬷先带走了。”莫莫表情不耐烦地挥挥手，其他小太监们赶紧提溜着宫灯，屈膝告辞，兢兢业业地继续巡视冷宫去了。 “小嬷嬷请。”小丸子难掩脸上的兴奋之色，笑眯眯地执着灯，规规矩矩地做了个引路的姿势。 继续装……！ 莫莫轻哼一声，挑挑眉，一甩衣袖，不动声色地跟着小丸子，往着歌舞升平的东宫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