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卯二姐
一朵小小的白色莲花，竟然撞开了势大力沉的钉钯！ 妖怪吃了一惊，战斗之际，他也没看清这朵莲花是从哪里飞来的，还以为是对战的小和尚使出来的呢。这妖怪虽然长得像是一头野猪模样，其实是个粗中有细的人。他心想，这小和尚棍法精妙，一朵莲花竟然有如此威力，看来不是个普通的和尚，且慢，我来问上一问。 “你是哪里来的和尚？跟我老猪打架，也敢甩朵莲花出来，使花招哄我”妖怪钉钯一拖，跳出了战圈，手指着惠岸发问。 惠岸怒斥道：“你这蠢怪，有眼无珠！这是我师父南海菩萨抛来的莲花，你竟然不认得！” “南海菩萨？你说的可是扫三灾救八难的观音菩萨么？”妖怪慌了。 惠岸冷冷道：“你既然知道，还敢挡路？” 妖怪赶紧收了钉钯，低头行礼：“老兄，观音菩萨在哪里？请你引见引见！” “你看看半空里，不正是她老人家吗？” 妖怪抬头一看，果然是观音菩萨，连忙朝上磕头，大声道：“慈悲菩萨！恕罪！恕罪！” 观音按下云头，看了看妖怪手中的钉钯，问道：“你是哪里来的野猪精？竟敢来拦我的路！” “我不是野猪精，我原来是天庭里管天河的天蓬元帅，有一次喝酒喝得醉了，调戏了嫦娥，被纠察灵官拿住了，玉帝要诛杀我，多亏了太白金星求情，玉帝才免了我的死罪，把我打了二千锤，贬下凡间，当时醉酒醉得厉害，糊里糊涂地也没看路，被押解的神将把我推到了一只母猪肚子里，变成了这个丑模样。” 观音道：“你既然是贬下凡间的天神，为什么又在这深山里做妖怪杀生？” “菩萨啊，老猪也是走投无路才干这个行当的。当时我发现变成了野猪模样，又悔又气，愤怒难当，一嘴巴把那母猪咬死了，把那一窝小猪也都打死，跑出了猪窝。因为模样太丑陋，不敢在闹市里见人，所以才跑到这深山荒野里来，占了座高山，吃人度日。今日有幸遇见了救苦救难的菩萨，万万请菩萨发大慈悲，救我脱出这苦海啊！”妖怪磕头求恳着。 “这山叫什么山？你是住在山中，还是山外？” “这山叫做福陵山，山里有一个大山洞，叫做云栈洞，我就住在云栈洞里。” “你身上的金盔蟒袍，看起来也不是这荒山野岭里能有之宝物，是从哪里得来的？” 妖怪心里一震，观音菩萨果然慧眼啊，连忙老老实实地回答：“云栈洞里原来住的是个卯二姐，洞里有珠玉珍宝无数，她人也长得很风流美艳，她说我武艺高强，道行高深，前来找到了我，叫我和她做了夫妻，住在洞里，这衣帽就是她洞里的物件。” “卯二姐？她现在哪里？” “卯二姐招我入赘以后，我们两个只做得了一年夫妻，卯二姐就忽然得了怪病，医治不好，没多久就死了，剩下了我一个人，和那满洞的财宝家当，我那时没有想到去做恶，独自在山中生活，渐渐地把财宝都耗尽了，又找不到什么养身糊口的生计，也没有前程，只好吃人度日，实在是走投无路，万般无奈之举啊！请菩萨恕罪！恕罪！” 观音心想：这卯二姐既然是个年轻美貌的女子，又能在这深山里独自生活，并经营得来满洞的金银财宝，不可能是个寻常女子，怎么一年时间就死了呢？ 观音智慧如海，心性谨慎，当下默默以般若佛法一观，不由莞尔。 卯者，兔也，所谓乌飞兔走，兔是指月亮的。这卯二姐竟然就是月里的嫦娥！ 天庭里清规戒律太多，再加上女仙之首的王母娘娘立了天条，不许男女神仙有情爱，所以才有了‘只羡鸳鸯不羡仙’的说法。但是说到底，神仙都是人或者其他生灵修成的，都是有情有欲的，这天性的东西，哪里能禁得了？ 于是就常常有神仙或者仙女下凡，去凡间享受****，过足了瘾了，再回归天宫。 天蓬元帅是个忠心敦厚的人，又重责在身，要守护天庭，所以他一直没有去凡间。然而他在没有成仙的时候，本性就是个性情中人。到天宫后，他对嫦娥渐渐生出爱恋，并且日久年深，一往情深，只是一直隐藏在心里，没有表露出来。时间久了，终于在一次醉酒之后，性情暴发，跑到广寒宫里去表露心迹，不巧被纠察灵官看到了，捉去见了玉帝，落下了一个做猪的下场。 嫦娥是个女人，女人哪能没有春心？她在广寒宫里，碧海青天夜夜心的，过腻了清冷的生活。天蓬元帅对自己情深如此，于心何忍？于是嫦娥暗暗在天庭里活动，拿到了天蓬的武器九齿钉钯，又从月宫里带了无数的珍宝财物，偷偷地下到凡间来，找到变成了猪的模样的天蓬，把钉钯给了天蓬，又不顾他模样丑陋，与他做了一年夫妻。 人间一年，天上一天，嫦娥不敢久在人间，所以在人间与天蓬生活了一年以后，就回到月里广寒宫去了。 这一切，做了妖怪的天蓬是知道的，只是不便对观音说出来。如今沧海桑田，早已没有当年在天庭的权势地位，连外貌形体也变得丑陋不堪了，他心里也是自惭形秽，羞对嫦娥。 所以此刻他见了观音菩萨，就恳求搭救，希望能重新做回以前的风光威风。 观音心中明了，也不点破，对妖怪道：“你既然想要前程，怎么忘了古人的话：‘若要有前程，莫做没前程。’你在天界犯了罪，本是有罪之身，如今到了凡间，为何不思悔过，反而凶性不改，杀生造孽？岂不是要罪上加罪，永无翻身之日？” 妖怪道：“菩萨啊，在这荒野里，要是像你说的一样，老老实实做个好人，我就只有去喝西北风了！常言说得好：‘依着官法被打死，依着佛法被饿死’。我素来率性而为，百无禁忌，哪里管他娘这些臭道理臭规矩！肚子饿了，直接捉个行人，肥肥美美的吃他娘的！管什么罪不罪？” 观音见妖怪心魔深重，心念一动，圆启朱唇，念了一声佛门狮子吼： “阿-弥-陀-佛！”。 念完，对妖怪道，“你入魔已深，趁早醒悟吧！‘人有善愿，天必从之。’你要是真心情愿皈依正果，自然有你安身立业的地方。五谷杂粮都能吃得饱肚子，何必吃人呢？长此下去，到时候积重难返，罪业再难消除，再也不能修成正果，岂不是可惜！” 妖怪猛然觉醒，神色却还是有些黯然，说道：“多谢菩萨点拨，我也想走回正道。但我被贬下凡间，是玉帝定的罪，‘获罪于天，无所祷也’！没有办法改变啊！” “只要你真心改过，我自然有办法救你！” “改过！我真心改过！求菩萨搭救！” “东土众生贪乐纵欲，多争多杀，我佛如来奉了玉帝旨意，要传三藏大乘真经到东土去度化众生。我现在领了如来佛旨，要到东土去寻找取经人，佛祖要我寻找神通广大、有心归善的妖魔，给取经人做徒弟，保护取经人平安到达西天。你要是给那取经人做个徒弟，保护他去西天取经，功成之后，不但将功赎罪，佛祖更会赐你正果，如此一来，你不但不用再受这贬黜之灾，更得了个光明前程，岂不是远远胜过在这里做妖怪吃人造孽？你看如何？” “好！好！这样好！我愿意跟随取经人去西天取经！求菩萨慈悲度我！” 观音菩萨点了点头，让惠岸给妖怪剃度。惠岸取出戒刀，走上前来，刮去了妖怪头上乱糟糟粗硬的鬃毛，剃了个光头。 观音菩萨伸出纤纤右手放在妖怪的头上，加持了佛力给他摩顶，宣示了佛门戒律，给妖怪取了一个名号，因为他长得像猪，就让他以猪为姓，法名悟能。又叮嘱他以后不可以再杀生吃人，只可以吃素，要断绝五荤三厌，安安心心等候取经人到来。 猪悟能一一应承，又拜了几拜谢恩。观音菩萨带上惠岸别了猪悟能，又往东而去。 收了猪悟能，观音的心情大好。她一路向东走过来，千山万水的，路上也发现了很多妖怪，而且很多都是神通广大。 当初如来佛给了她三个金圈圈，叫她拿去套在取经人的三个徒弟头上，好让那些徒弟老老实实地保护取经人安全到达西天。 这三个金箍，咒语各不相同，功用也不一样。其中有一个，如来明白指示了观音，叫她一定要用在一个指定的妖魔身上，这个妖魔就是孙悟空。 也正是因为孙悟空是悟字辈份，所以观音给取经人找的徒弟，也要以悟字排行。 孙悟空是如来佛祖兴佛大业的一着大棋，五百多年前他把孙悟空压在五行山下时，特意从灵山调了人来，去做五行山的土地和山神。又叫五方揭谛来值守，时时对孙悟空晓以佛法佛理，一步步引他皈依。 不过，如来也知道孙悟空是无父无母的人，石头里迸出来的，少了教养，性子太野，所以炼出了金箍这样厉害的宝贝来约束孙悟空。另外两个金箍，如来让观音在路上物色本领高强的妖魔，也把金箍套上去，约束他们给取经人做徒弟。 这三个金箍宝贝如此神妙，观音很是爱惜。所以一路上见到的妖怪，因为都是凶残又不服管束的，不用金箍套住，断然不可收伏，因此观音都没有出面。 只有沙悟净和猪悟能不一样，他们都曾经是天庭里的神仙，而且官居高位。这样的神仙见识过了天庭的不凡，也享受过得到正统道果后，堂堂正正位居仙班的风光，获罪被贬之后，心里对于正果还是很向往的。不管是道家的果位，还是佛家的果位，都是玉帝认可的，所以要是给他们重新得到正果的机会，他们自然雀跃欢喜。 这样的妖怪，根本用不着使用金箍来套住他们，这样的妖怪才是观音想要找的妖怪，也终于是让观音找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