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节 奇异神迹

    千叶友雄手轻轻抚着那画，整个思绪似已由这薄薄画纸穿越而去，去到当日那奇异的景象前：“我记得，一道华光过后，然后他就改变了模样：白色仙裳，金冠束发，面如月华，身周皆是流光异彩。还有那双眼睛，像海面一样幽蓝，泛着光。那是我这一生见过的最明净的人，确乎是得了天地之灵气，日月之精华，方可长成那般模样，他也根本不应出现在这凡尘俗世才对！那样出众的人，自是丹青难绘，文辞难叙，纵我十年画功，竟再也描不出那万分之一的灵气与风姿！”

    他停顿片刻又慢慢地道：“即便眼前的贤侄你，又怎能得了那股通身的灵气？虽与他有九成相似，却就因差了那一分，便差了千里。”

    庭羽听得面色微窘，心中忍不住要自倒苦水了：二叔您这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呢？再说，这会不会是您当时眼花了啊？

    千叶友雄看画出神了良久，才将思绪抽回来，回头对庭羽道：“这之后，他杀了十九个人。”

    庭羽还沉浸在对水寒那无双相貌的想象之中，陡然被这话一下给惊着了，心说：二叔，您这转得也太快些了吧！

    千叶友雄道：“因为在他救我的时候，我的同门偷袭了你母亲，令她受伤。水寒因此发怒，一眨眼间便现出了他的真身；再一眨眼，便已杀了这十九人。有十八个人是被他周身所散出的一道白光穿过，直接倒地而亡。除了一人，那人正在偷袭你母亲，他是被割断咽喉而死，血溅五尺。这个人的血，溅到水寒的白裳之上。”

    庭羽皱眉问：“那又如何？”

    千叶友雄道：“后来我才知，就是这一滴血，污了他的圣洁，于是他必然要在这一天死去。”

    庭羽表示无法理解，道：“这一个杀人比捏死蚂蚁还容易的大好神仙，怎么可能因为一滴血就丧命了？”

    千叶友雄道：“这我也是不得而知，只知他因此遭受了天谴，活不到第二天天明了。”

    庭羽忽然想起母亲，道：“那我娘怎么样了？”话一出口，他又只后悔自己问得太急了，母亲到现在不也都活得好好的么？就算受袭也必然是有惊无险了，于是他马上补了一句：“为什么我爹娘从来没有提起过这一天的事情？”

    千叶友雄回到桌前，再度坐了下来，叹气地道：“我想，他们不是不告诉你们，而是不记得这一天的很多事情了。”

    庭羽惊问：“这是为何？”

    千叶友雄道：“因为水寒已对所有见过他的人施了忘却之术，他离开后的一天之内，他会从所有人的记忆中抹去，除了我。”

    庭羽问：“为什么你不会忘记？”

    千叶友雄道：“他说，因为他已受到人血的污秽，又犯了杀戒，法力已损，而他的宿敌已经赶来，你母亲又命在旦夕，他绝不能再随意耗费法力来对我做什么。他原本可以立即逃走，以避开宿敌的追捕，可他担忧你母亲的安危，停留下来了。”

    庭羽问：“我母亲那时很危险？她伤得很严重吗？”

    千叶友雄淡淡地道：“当然不重，有水寒在，任何伤都不是问题。你不知道你的弟弟meimei是提前出生的吗？”

    庭羽吃惊地摇摇头，他对于父母年轻时的事情知道得并不多，他只得摇摇头，道：“只知道meimei出生时个头很小很弱，差点就死了。”

    千叶友雄概叹道：“实际可不是差一点。水寒虽然可以治好致命刀伤，却实在是没办法掌管三条性命的生死。美鹤——也就是你meimei，她生下来原本就是个死婴。”

    庭羽听得脸色一变，皱起了眉头，紧紧盯着千叶友雄。

    千叶友雄冲他点了一下头，道：“那已是第二天清晨了，水寒叫我通知你父亲，把美鹤抱去那个白色广场。那时水寒已经动不了了，他正在那片白石上打座，身子被一层光晕笼罩着，风吹不进，有一个我看不见的人正在守护着他。他从你父亲手里接过美鹤，看着她，很舍不得的样子。他用自己的衣裹住她，朝她轻轻吹了一口气，那口气便化作几道浅红色的气渗入美鹤的身上，美鹤那时原本是青灰色的，被这红气一吹，身上的立即就变成白里透红，张口就哭了起来。那孩子，就这样活过来了。”

    千叶友雄说最后一句时没有欣喜，却只显得无比的惆怅：“就在美鹤哭第一声时，那个白色光罩就散了。他将美鹤放在地上，一阵风吹了进去，水寒就像烟雾凝成的一般，身子被风吹得消散了一些。他站起来，站在那悬崖边上，什么话也没有说。然后又来了几阵风，他就一点一点地被风吹散，什么也没留下。”

    庭羽想起之前看到的那幅消失了一半画。

    随风而逝，那便是水寒离世的瞬间吗？

    死亡本应伤感无比，他却逝去得如此之美。如此之美，本应令人欢悦，却又因为美得过分，而到了伤感的境地。

    不知道为何，庭羽的心里竟然感到无比的伤感，仿佛那点点消散的生命，就是他自己一般。何况，水寒还有一张与他那样酷似的脸。他来的时候，还只是将这当成一个故事在听，却不曾想自己对一个故事竟然动了如此深的心情。他几乎连呼吸也已忘记了，怔怔地问：“那……就这样死了吗？”

    千叶友雄点点头。

    “很玄呀！”庭羽无从说出心中那种微妙的伤感，只喃喃地叹了一声。

    千叶友雄道：“说起来，你当时也在场。”

    “哦？”这一下，庭羽还真是吃了一惊，心想我怎么不知道？可马上又想到小昭出生时，自己也就是两岁，记得才怪呢！

    千叶友雄也道：“或许你那时太小，已记不起来了。因为当时，是我抱着你，你还一直哭着喊着叫他不要走。”

    庭羽倒是没想到这一茬，心情有些复杂地望了一眼这感觉很陌生的他：原来我还被你抱过啊！

    千叶友雄道：“后来我才得知，你在那之前是由水寒照料的。难怪那一天，水寒把你母亲送回家后，他本来还是想要离开的，可是你在后面一路哭着追。我见你还小，便一路跟着你，一直追到了海滩上。那时也不知是何缘故，原本晴朗的天色忽然大变，风浪骤起，他听到你的哭声，便只好回了头。”

    他这话一出，却似雷霆一般打在了庭羽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