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阿诺的秘密
我们迎着秋风上去了,晚上的风当然有些冷,不过现在有酒。 从阿诺的手里接过酒壶喝了一口,我们就刚好到了塔顶,身后的门被阿诺轻轻带上。 塔顶铺了青瓦,一层层往下降,铺出好远,塔顶意外得空旷,没有围栏,也没有椅子,却没有灰尘,显得很干净。 阿诺一屁股就坐下了,然后抱着双膝眺望。我也学着他的样子坐下,静静地看着百汇之城的夜景。 大阵房的景象会使人心潮澎湃,可是塔的景色却会使人安静。 我们背后的魔法塔群即使在黑夜里面也熠熠生辉,有各种各样颜色和样子的流光笼罩着伫立的法师塔,但多数都是暗暗的,并不耀眼。 离我们比较近的整个北区几乎都陷入了沉睡,有零星的灯光折射在街道上,被漆黑的房顶遮掩着。没有行人也没有车辆,连鸟叫或者猫叫都没有。 但是远处就不一样,一条流淌着波光的护城河划开黑暗,北区的静谧戛然而止。 河的对岸灯火通明,在无数灯光的照耀下,餐馆顶上的烟都那么清晰,巨大的竞技场在视野里也变得像一个晶莹剔透的碗,碗里面盛着流光溢彩的美酒,也跟周围的灯火在呼应。 就算身在隔了几千米外的这里,似乎还能听到小贩们悠扬的叫卖,可是太多这样的声音混在一起,听不出具体的内容。 有一幅巨大的十字架矗立在白灰之城的中央,那是百汇之城的中心广场,那里没有像沙城一样,伫立着各种工会的高楼,只有一栋几乎与十字架同高的教堂,灿烂的雕窗和各样的彩色玻璃构成的神灵降世图,在黑夜和遥远的共同作用下变得模糊,却仍然有令人赞美的精致。 四周漂浮在空中的的光明法阵将整个广场照耀得如同白昼,可以看到有“魔法杂技团”在广场表演,由一个个各系魔法构成的美丽的花朵在空中盛开又凋谢,灿烂而且华丽无比。 黑夜变成最好的帷幕,将一朵朵短暂的魔法花朵映衬地无比华丽。 “很漂亮对不对,”阿诺喝了一口酒,我知道他也在看“魔法花朵”。 “但是它没有烟。”阿诺这么说道。 我无奈地笑了一下,我已经习惯听阿诺这么无厘头地说一些话,魔法构成的花朵怎么可能会有烟?可是阿诺经常会这样,特别是我刚开始记事的那段记忆,几乎都是我追问着阿诺为什么会这么说的情景。 那时候阿诺老是显得很不耐烦,也从来不会回答我的问题,等我知道不能追问的时候,阿诺也很少说这样无厘头的话了。 有一阵特别凉的风吹来,将我单薄的训练服吹得很高,后背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我抱紧了自己的双腿,这样会暖和一点。 阿诺看了我一眼,将身上的衣服脱了下来,丢在我的后背,就这样光着上身坐在凉风里。 “自己穿好。”阿诺又喝了一口酒。 我哦了一声,把阿诺的衣服整理好了,一下子感觉暖和多了。 从小就开始接受阿诺各种的照顾,我已经不对这样的举动反抗了。以前我背着阿诺闯了很大的祸,然后害怕地跟阿诺说了,阿诺就跑去跟老爸老妈说是他犯的错。 阿诺一直都像一个男子汉,而我都是被照顾的孩子,所以我什么事情都会跟阿诺讲,大事小事,甚至连我第一次制作出成型的药剂的时候,也是第一个跟阿诺讲的。 阿诺有时候会背我烦得不行,可还是会皱着眉头听我讲完,然后装模作样地跟我一起开心或者难过。 “你有秘密么?阿瑟,”阿诺看着远处,好像毫不经心地问我,然后又自问自答:“你肯定没有秘密,你藏不住......” 我翻了一个白眼,想从阿诺手里拿酒喝,可是他嫌弃地看了我一眼,没给我。 又翻了一个白眼,我也没继续像喝酒了。 “没有秘密地活着真好......” “你有秘密啊。”我一直以为阿诺神经大条,根本不是能藏住秘密的人。 “嗯,”阿诺低下头,又喝了一口酒:“有谁都不知道的秘密......” 阿诺表情很落寞,很难正面地看到他这样的表情,但我也会经常看到,有时候我找他玩的时候,会看到他也是垂着脑袋看着地面,眼神在放空,全身像没有力气一样。
我没有继续追问他是什么秘密,因为就算是我问了他也不会说,小时候那些不懂事的追问现在已经不会了。 但是我心里会猜啊,是不是喜欢谁不好意思讲?喜欢穆尔还是日杰夫?我觉得穆尔的可能性大一点,阿诺比较喜欢温柔的女孩子,老妈那种类型的...... 阿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然后继续喝酒了,我没有酒喝,所以无聊地在手掌中凝聚了一个“水流掌控”,有透明的小水线在我手中上下翻腾,模拟着我在晋级失败那时候看到的元素自由又灵动的轨迹。 但是做不到,水流还是很呆滞,跟我看到的场景有清泉和死水的差距。 阿诺看了我一眼:“你觉得变得强大是为了什么?” 我想了一下还没有回答,阿诺又问道:“强大可以不死么?” 这个问题我不用思考:“当然不可能,再强大的也会死去。” “那变强大的意义呢?”我愣了一下,阿诺继续说,却不像是在问我,而是在自言自语:“就算是再不想死的人也会死去,我一点都不想死,可是呢?就算我再不想死,可是我还是会死......”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了,因为我根本没有思考过这些。 凉风吹在我的身上,也吹在阿诺身上。 就像一直以来,我经历的也是他经历的,但是他把衣服给了我,他冷,我暖和。 或许这些一直依赖的照顾让我跟他在同一件事情里面产生了不同的感受,也让他更成熟,我跟依赖。 我是这么想的。 看着阿诺几乎和我一模一样的脸,我觉得奇妙,我对着镜子的时候总觉得自己的脸太圆润,而阿诺则显得很刚毅。可能是我俩的眼睛不同,阿诺的是深棕色的,我的则是水蓝色。 深棕的瞳孔能掩藏更多情绪,我觉得。 夜还在继续深,北区的黑暗依旧在和中区的繁华分庭抗礼,明月渐渐消失在云层中间,只留下一个残缺的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