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零四章 认尸

    冬天干涸的稻田，只剩下稻茬顽固、倔强地一丛一丛坚守在田地里。

    他学着他的样子，带着耳机，把音乐放得很大声，耳机里，一个女人慵懒而性感的声音，用他听不懂的语言吟诵着，在他的脑海中回旋着，反复反复，抚平那些无所适从的焦灼的疼痛，就好像地平线上静默耸立的烟囱上无声地飘向天际的白烟，慢悠悠地飞向湛蓝的天际，不知道最后变成了云还是雾还是虚无。

    ……

    第五个受害者，垂着眼皮仰面平静地躺在台子上，眼睛半合着，嘴巴微张着，仿佛死亡只是他的中间状态，一切还没有结束。

    按下立体音响的播放键，迷幻摇滚响起。

    陶法医飞针走线，缝合着死者四分五裂的躯体，手法利落干净又带着节奏，仿佛一个艺术家一般。

    “哎呦，陶法医你的技术不错嘛。”余小斌走了进来，看着已经被收拾整洁的原本狼狈的尸体。

    “听说有人来认尸？”陶法医给打好最后一个线头结，放下工具，说道。

    “没错，和前面几次一样，不过这次……”余小斌说着，门外已经传来的争吵声。

    “为什么不让我进去，我要进去，我必须要确定是不是我儿子，我以为他是胡说的，但是，他一直没有回我的电话啊，他一直都很乖的，从来不会无缘无故不回复我的……你们不要拦着我……”

    而这个时候，胡大发一边进来，一边往回看着那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在亲友和警察的拉扯下还在外面闹着。他指了指门外，问着余小斌：“哎，我说这是啥情况？”

    “这个大姐一早冲到我们这里，认定死者就是她儿子，带她来认尸的，不过，陶法医这边刚刚把尸体收拾好，你也知道这哥们儿被我们发现的时候有多不堪，不管那大姐是不是他的妈，我们也得尊重她的感官是吧……”

    陶法医精益求精地把尸体身上盖着的白布朝上拎了拎，抚平褶子，说：“行了，把她放进来吧。”

    余小斌开门告诉门外的大姐可以进来的那一刻，一直哭闹个没完的大姐突然停住了。

    胡大发手放在背后，无声地站在尸体边，背对着门，听着外面由吵闹转变而来的细碎人声：“就和广场外围观的人群一样，躁动，是因为还没有探底到真相本身。对于真相，人往往还是本能的怯懦的吧。”

    果然，隔了很久，一个眼睛浮肿头发蓬乱的女人跟在余小斌身后走了进来。

    她的头发染成了时髦的棕红色，但是现在头顶上冒出了一些零星的白发，似乎是这两天突然冒出来的。

    陶法医似乎已经很习惯这样的场面，出于礼貌，摘下了口罩，双手合十垂在身前，肃穆地站立着。

    余小斌让开了道路，那具苍白的尸体，出现在了女人的视线里，很奇怪，有那么几秒钟，女人的脸上是没有情绪的，看不出她看到的这个躺在解剖台上的青年，是不是她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