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朝议之争

    正在钟晴疑惑的时候，从院内的堂中走出四名侍女，一个个都是二八的年纪，稚气未脱，钟晴望着这些侍女，更是云里雾里了。

    “这是二殿下特意为中姑娘准备的贴身丫鬟，宫中生活与外面多有不同，怕饮食起居中姑娘有些不习惯，所以才安排了这几个侍女，别看她们年纪尚小，但一个个都是聪明伶俐，必然会伺候周到的。”随行太监满面堆笑道。

    若是换做旁人，面对当今皇上之子的赏赐，要么感激涕零，要么惧不敢收，但钟晴却不是寻常女子可比，虽然心中也是充满疑惑，但考虑片刻便欣然接受了。

    “无功不受禄，但是难得二皇子如此周到，钟晴一个江湖中的丫头若是辞而不受，岂非太不懂事了，只不过请二位转告二皇子，钟晴这个小丫头除了一身的邪气之外，实在是没有什么可取之处，让二皇子不必过于劳神了。”钟晴笑着说道。

    两个太监依然是满面堆笑，诺诺连声，继而相继退出，只留下钟晴一个人，面对着偌大的庭院府宅和四个小丫鬟，心中的疑问久久难以散去。

    但是更为坐卧不安的人此时却是叶承，好不容易挨到了天亮，想到这次就要去见自己的父亲朱棣了，究竟是该如何面对他，自己心里是百抓柔肠，进退维谷。

    朱棣与叶承与郑和相约的时间是申时，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在早些的上朝时间中，朱棣要陈祖义等人作出决断，虽然她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但还是想听一下百官的意见。

    这次朝会中，“黑衣宰相”道衍和尚、太常寺陈袁珙、都察院左副督御史陈瑛、翰林院编修解缙以及曹国公李景隆等人系数在班，众人心中都多少明白今日朝会的议题，所以都在等待着朱棣先开口说话。

    “列为爱卿，自从朕登基以来，中原太平，百姓安居乐业，物阜民丰，可谓一派盛事之景象。唯独北方蒙古与海外诸岛，祸心不死，总想扰乱天下，危及庙堂，这次赖郑和将军之力，已经一举荡平崇明、三佛诸岛。其中三佛岛主陈祖义为海上巨盗，业已被擒获，如何定夺，还请诸位爱卿各抒己见，不必拘泥。”

    此言一出，众人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在没有摸准皇上的意思之间，谁都不愿意先开口。

    唯独道衍和尚不顾及这些，率先咳嗽一声，出列躬身道：“启禀皇上，贼首陈祖义横行海外多年，经常烧杀抢掠沿海之百姓，属于罪大恶极，这次贫僧听说即便是郑和率领王师登岛，陈祖义仍想困兽犹斗，真是死不悔改，如此恶人必当诛杀，方能以儆效尤，让四海之民心安，让山野之贼望风归降。”

    “哦？和尚也是主张杀人的吗？不是出家人慈悲为怀，不可动杀念吗？”朱棣见道衍和尚首先说话，想要调侃一下这位多年的老友。

    “陛下所言极是，但是出家人更分善恶，所谓除恶务尽，不能惩恶，如何扬善？若对这样的豺狼都心存怜悯，岂非是对无辜百姓最大的残忍吗？”道衍和尚缓缓说道。

    这一派言辞，说得铿锵有力，有理有据，不由得让朱棣很是佩服，继而他又转向众人问道：“众爱卿还有什么意见吗？”

    “陈祖义论罪当诛，自然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只不过......”陈瑛在旁突然说道。

    “只不过什么？”朱棣问道。

    “臣......臣不敢说”陈瑛道。

    “陈爱卿不必顾虑，但说无妨，有朕在这里你怕什么？”朱棣催促道。

    陈瑛见此，连忙跪倒口称万岁道：“只不过据臣所知，郑和这次不仅仅是收复了三佛岛，攻陷了沧溟城，活捉了陈祖义，还......还收缴了大量的黄金，据说足可以抵得上咱们大明十五年的国库收入！”

    “有此等事！”朱棣听罢也是为之一惊，心中不由得快速转念，怎么这么重要的事情，郑和在宴会时并没有告诉自己，事后也没有人向他禀告呢？

    “臣所说若有虚假，甘愿把这项上人头割下！而且......”陈瑛深谙说话之道，要吊起别人的胃口，就要在关健的时候欲说还休。

    “而且什么？快快讲来，若是有半点隐瞒之处，寡人拿你是问！”朱棣喝道。

    “而且黄金之上，据说还刻有字迹，好像是什么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八个字，臣虽然愚钝，只是觉得若是此刻杀了陈祖义，这黄金是从何而来，这贼人又是受了何人所托不就无从查起了吗？臣不知若是陈祖义死了，对谁会更有利，臣也不知这些黄金是否已是全部？臣更不知，想让陈祖义这么快死的人，究竟又是何意呢？”陈瑛缓缓道。

    有时候杀人的不止是剑，恶毒的话比锋利的剑更加可怕。

    陈瑛的话就是如此，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仿佛一把利剑一样，剑剑刺向道衍与他的爱徒郑和，但又是如此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仿佛他的疑问都是在为大明王朝考虑，他的疑问也都是在代替朱棣在问一样。

    即便见过无数大风大浪的朱棣此刻心中也难免起了一丝波澜了，十五年的国库收入！这是一个多么庞大的数字啊，陈瑛的话不能全信，但他的疑问也不是全无道理。但朱棣毕竟是一代枭雄，不会因为陈瑛的几句言辞就按捺不住，当即他脸上的神经只不过是跳动了加下，继而又很快地归于了平静。

    比他更平静的人，是道衍。

    这时整个寂静的大殿上仿佛掉下一根银针都能听到声音，所有百官都用余光去看着道衍，但是这时道衍不仅没有说话，反而举起双手，缓缓地鼓起掌来。

    “你待如何？”陈瑛怪眼一翻问道。

    “陈大人故事讲得如此精彩，难道贫僧就不能鼓鼓掌以兹鼓励吗？”道衍笑道。

    “道衍法师称在下说的是故事，那么在下倒要请教一下，这故事的真实性却有几分啊？若都是真实的，这就不仅仅是个故事，而是事实！”陈瑛大声道。

    “半点没错，陈大人观察细致入微，所说的话更是一点不差，只不过却忽略了一点。”道衍平静道。

    “什么？”陈瑛不解道。

    “忽略了如果真有这么多黄金，亦或者比郑和所带的还要多，那他为何要千里迢迢带回来一些，找个荒岛先行掩埋不是更好？难道是为了提醒皇上他郑和已经富可敌国了吗？”道衍突然喝问道。

    “这......”陈瑛本以为这次的分析足可以让道衍难堪，没想到又被道衍驳斥回来，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好了，诸位不要争了。朕意已决，明日将陈祖义游街示众，午时立刻斩首！”朱棣蓦然间从龙椅上站起，用低沉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