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南海有岛 以托相思
当叶承还在昏昏沉沉之中时，耳中隐隐约约似乎听到了有人行走、说话的声音。叶承睁开眼睛看时，但见薄薄的暮光正透过窗户照射下来，原来已是天亮。 叶承披好衣服，推开房门，但见外面的官兵正在有条不紊地搬运着各种物品，其中既有一些日用杂物，也有装粮草的麻布袋子。 “叶少侠，你醒啦？郑大人让我等在此恭候，说不要打扰你休息，待你醒来再请你前去岸边议事。” 叶承扭头看去，见一个副将打扮的人恭恭敬敬地站立在那。 “你们这是要启程了吗？不会因为我而耽误了吧？”叶承有点自责自己竟然睡了那么长时间。 那副将躬身道：“少侠尽管放心，郑大人吩咐过了，说叶少侠什么时候起来，我们什么时候才动身。” “让两万多名将士等我叶承一人？”叶承不由惊问道。 那副官微微一笑：“请吧，叶少侠。钟姑娘等几位早已经先到岸边了。” 叶承连忙整理了一下衣衫，同这副官一道往岸边走来，等到了岸边发现有数十人站在那里，其中正有郑和、钟晴、霍然等人在列。 “叶少侠休息的可好？”郑和见叶承走来，没等他开口首先问道。 叶承拱手笑道：“在下实在惭愧，让郑大人和各位久等了。” 钟晴此时再旁笑道：“是啊，叶哥哥，你可真是个大懒虫，怎么变的和晴儿一样啦，你看这次连我都比你起得早呢。” 叶承顿时觉得颇为不好意思，此时却听见另一个女子声音说道：“叶少侠一定是太过劳累，才会睡的久了些的。” 叶承顺着声音看去，只见一女子一袭绿裙，头扎蝴蝶簪，鬓发如云、面如粉桃，正是魏柔。 “魏姑娘，你也来了？”叶承笑着招呼道。 “是呀、是呀，看到你没来，人家等得都好心焦呢，刚才那一会儿工夫都问了你三遍了。”一旁的钟晴嘴撅得老高说道。 魏柔被钟晴一番话说的双颊绯红，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叶承连忙目视钟晴，钟晴扭过头去，只当什么也没有看见。 郑和在旁呵呵一笑道：“大军即将开拔，不知道各位可准备好了没有？” 叶承道：“因在下之故，已劳师久顿，现在但听大人号令便是。” 郑和道一声好，然后吩咐身边的包括纪天明在内的几位副将迅速传令，准备登船起航。其实郑和军队纪律严明，早已经整装待发，此刻一接命令，不到一盏茶工夫已经集结完毕，有序登船，在崇明岛上只留下了两千军校作为守备。 叶承与钟晴、霍然、胡三笑、花娘登上船头，但听得船尾轰隆隆鼓声大振，紧接着相邻的战舰上同样响起了鼓声，一传十，十传百，整个海面上的巨舰全部击响了进军的鼓声。刹那间让人感觉如同地动山摇一般，海面的波浪似乎都被鼓声吸引，不断冲击着船体，万里晴空之下，鸟儿振翅高飞，好似也被这振聋发聩的鼓声所惊吓。 紧接着一条条船锚被水手升起，两排巨桨旁的丁勇在班头的带领下喊起了浑厚的号子，威武雄壮又整齐一致。就在这一声声号子和鼓声中，一艘艘战舰杨帆而起，缓缓调转船头，向广袤的大海中驶去。 花娘被这巨大的声音惊到了，再加之有些晕船，所以胡三笑陪她先进了舱内，霍然悠然地望着远方，拿出长笛，幽幽地吹了起来。魏柔则倚靠着一根立柱坐了下来，若有所思地望着天空。而叶承与钟晴携手站在船头，望着这碧波海浪，两人的心似乎也顿时跟着开阔了起来。 “叶哥哥，你知道吗？我小时候听娘说过，在离我们很远很远的海上，有很多仙山，山上会住着很多神仙，他们一个个都是童颜皓首、长生不老，永远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呢。”钟晴一边享受着海风的吹拂，一边望着远方对叶承说道。 “晴儿，如果真有那样的生活，你愿意去过吗？”叶承笑道。 “那要看你在不在了，如果只是我一个人又有什么意思，活那么久的一辈子，岂不是要孤单那么久一辈子吗？”钟晴痴痴地说道。 叶承情不自禁的搂住钟晴，温语道：“如果你这番话被那些仙山的神仙们听到，说不定他们倒是会来羡慕我这个傻小子呢。” “你才不傻呢，傻的人其实是我。”钟晴道。 “为何？”叶承不解。 “放着好好的爹不跟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不过，却要跟着你到处奔波，还要每日提心吊胆，你说我不是傻瓜又是什么呢？”钟晴微微叹气道。 叶承感受着钟晴的呵气如兰，不由的心醉神驰，在钟晴的脸颊轻轻吻了一下，说道：“晴儿，如果有一天，我们也找一处仙山，只有我们两个人，远离尘嚣凡事，做一对快乐的小神仙如何？” 钟晴笑着点点头，他心里当然明白叶承说的事情是那么的虚无缥缈，但不知为何却又会如此心向往之。 此时一阵悠扬的曲声顺着海风传了过来，是如此的动人心魄但又好似饱含凄凉。叶承与钟晴回头看去，见正是霍然的笛子吹奏的。叶承与钟晴相视一眼，心中都不由得想到如果眼前的这个男子不是满身的疤痕，应该也是一个顶潇洒风流的俊杰吧。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霍然放下笛子，对着天空幽幽地吟诵起来，叶承与钟晴仔细回味着霍然的诗词，仿佛感觉到他隐藏在内心的往事，同时也触动了他们两人内心的心弦。 叶承等到霍然唱罢，走到近前道：“霍将军，其实你本可以不必再随我出海冒险的，你为我和我娘，已经做得太多了。” 霍然凄然一笑道：“叶公子，我并非为你，只是像我这样一个孤魂野鬼一般的人物，又能去哪呢？” 叶承突然感觉心中一阵刺痛，于是握住霍然的手说道：“霍将军，等我们找到陈祖义，救出那些儿童，我就会去寻找圣手神医戴前辈帮你医治容貌。” 霍然摇了摇头，没有再说话，而是转身离开了，口中依然轻声念叨着刚才的诗词：“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钟晴见叶承呆呆立在那里，于是走上前去，握住了叶承的手，叶承却望着霍然离去的背影，心中生出无限的凄凉。 “叶少侠，我到处找你，原来你在这里啊，船上不比陆地，是否还能适应？” 叶承见是郑和来了，连忙稳了稳心神，冲着郑和微笑拱手道：“郑大人军务繁忙，叶承一切都好，就不必挂念了。” 郑和点了点头，然后朝着钟晴看看，又看看叶承，似乎欲言又止的样子。 钟晴鬼机灵，立刻就明白了郑和是有话想单独跟叶承说，于是笑道：“叶哥哥，有人要找你谈谈心呢，我还不曾在这船舱内好好转转，一会儿再来找你吧。” 叶承还想询问，但见钟晴已经快步离开了。郑和见状微微一笑道：“真羡慕叶少侠，少年才俊不说，又有江湖六大侠客之一的醉太白陆离为师，还有这美如天仙的晴儿姑娘相伴，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叶承连忙摆手道：“郑大人见笑了，叶承何德何能，都是他们抬爱在下罢了。” 郑和哈哈一笑，走到了船侧凭栏远望，似乎颇有心事。 叶承也看出郑和似乎有话要跟自己讲，于是也走了过来，双手搭在围栏上道：“郑大人是否有事情要对在下说？” 郑和点点头道：“适才钟姑娘在这里，有些不太方便启齿，叶少侠可知道郑某的身份？” 叶承不禁笑道：“郑大人是朝廷钦派的总兵御史，在下早就知道了啊。” 郑和苦笑着摇摇头：“总兵御史不过是个虚名，其实我郑和的真实身份是个内务府宦官。” 此言一出叶承不由得大吃一惊，他之前在江湖闯荡，只是听说过宦官、太监，如今真有一个宦官就站在他眼前，而且这个宦官还是前一日指挥方遒，临敌不惧，颇有大将风度的郑和，实在是令他一时难以接受。 “你一定很难以相信吧，其实我告诉你是因为早晚有一天你会知道，不论是谁，这都是永远无法改变的事情了。”郑和笑道。 “可是郑大人，以你的才智，为何会进宫做了太监呢？”叶承困惑道。 郑和叹口气道：“其实我本来也不姓郑，而是姓马名和，小名三宝，我和家人都祖祖辈辈居住在云南昆阳。洪武十三年，元朝余孽在云南再次作乱，太祖朱元璋委派大将军蓝玉、傅友德统军三十万平定云南，当时元军负隅顽抗，到处抓壮丁充为军卒，那时的我才十一岁，就被强行抓了去抵抗明军。” 叶承在旁静静听着，实在是无法相信眼前这个锦衣玉带，身体微微发福的郑大人，竟然还有如此惨痛的一段身世，而郑和接下来道出的一段经历，更让叶承大为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