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路在何方（1）

    在返回职介所的路上，柳小絮感觉自己像要死去一样，思维近乎停止了运转。

    前一天在家里出发前，父母满心欢喜地送她上车，他们的目的就是盼望她有机会成为城里人，为家里争光，等等。

    父母叮嘱的话语犹在耳边，可是才过去了短短一天的时间，现实就给了她这样一个近乎致命的打击，想起来真是令人悲哀！

    她做梦都没有想到，就那样的一家破厂，居然会不要她？那个中年人冷冰冰地让她去厨房洗菜？对于一向清高孤傲的她来说，这样的羞辱比当初在县城宾馆落选时要伤自尊多了。

    尽管她对那家破厂相当不满，可是最后毕竟是那个中年男人不录取她，在当时的场合下，她觉得相当丢面子，觉得脆弱的自尊心受到了莫大的伤害。

    虽然她没有考上大学，但好歹也是高中毕业生，比那些初中都没有毕业的女孩有文化，可是为什么连她们都比不上呢？命运到底要怎么折磨她才罢休呢？

    这个疑问一直萦绕在柳小絮的心头，日后她在南方城市打拼多年，历尽了坎坷与磨难，才明白那个道理。

    要想取得成功，就得付出努力，而不是一味地等着上天祈福，毕竟天上不会掉馅饼的。

    一路上转了几趟车，昏昏沉沉中，柳小絮和刘圆跟着老林，洪小姐再次返回职介所。

    她们将行李放到墙角边，便跟着老林一起去向李所长汇报。

    李所长听了他们的汇报后，得知刘圆是因为柳小絮才不愿进那家破厂，她显得非常生气，鄙视地看了她们一眼，撇了撇嘴，讽刺道：“你不想进就不想进？是不是因为你们是高中生就很了不起？实话告诉你，在我们省城，像你们这样的农村女孩满大街都是，那家工厂愿意录用你，算是抬举你了，不要给脸不要脸，农村出来的土包子，不要自以为是，你们能有多大的能量？哼哼…”

    刚才在那家破厂的经历原本就让刘圆备受打击，她对此次老林和李所长等人的安排产生了强烈的不满。

    她本以为李所长会劝慰几句，没想到反被她教训起来，让她无法接受的是，李所长满口鄙视农村人的语气，简直就是在她脸上抽耳光子。

    她的脸上气得红一阵，白一阵，当即生气地反击李所长：“是的，不错，我们农村女孩的确比不上你们城里人，可是我们再穷，我们也有自尊心，你有什么资格侮辱我们的人格。你们城里人就很了不起，是不是？这次算我们倒霉，碰上你们这样的黑心中介。不管怎样，既然你们收了我们的介绍费，你们就得尊重我们选择工作的权利，我们不是你们的包身工。我对那份工作不满意，你就得重新给我们安排，要不然就退钱。”

    李所长没想到刘圆竟然敢顶撞她，在她看来，这个高高瘦瘦的农村女孩应该是个软柿子，没想到竟然敢挑战她作为“城里人”的权威。

    于是她尖起嗓门，冲着刘圆厉声骂道：“怎么了？我说几句你还不高兴，是不是？有本事你们自己去找工作，不要赖在我这里，我没有收你们的钱，有本事找你们老林要去。”

    “行，你们退给我们交的150块介绍费。”刘圆转向老林说道，在凶神恶煞的李所长面前，她显得毫不示弱。

    “我没有从你们手中收取介绍费，是你们自愿交给你们县城劳动局的，有本事找老林要去。”李所长不耐烦地吼叫道，她们的吵架声引得不少人前来围观。

    一旁的老林见刘圆和李所长越吵越凶，连忙走上前去，陪着笑脸对李所长说道：“李所长，她们还是孩子，你大人有大量，不要和她们计较吧。这两个女孩不太适应那家工厂的环境，就麻烦你重新给她们推荐个工作吧，拜托了，别跟孩子一般见识，好吧？”

    “哼哼，其它的工作，就她们这样能做什么呢？只有做保姆了。”李所长气呼呼地说道。

    “什么？保姆？”柳小絮和刘圆听了大吃一惊。

    在她们心目中，保姆就是旧社会的佣人，专门伺候人的，她们虽然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可好歹也是高中生，怎么可能去做保姆呢。

    老林见她们不太乐意做保姆，便笑着劝道：“你们别太天真了，其实做保姆比进工厂要好。你想想看，做保姆工作比较轻松，也很自由。吃住都在雇主家，生活条件比起工厂的集体生活要好多了。你们既然到省城来了，就得想办法挣点钱回去，要不然怎么向父母交待呢？”

    老林收取了她们150块的介绍费，到省城后却没有给她们安排好工作，心里多少对她们感到愧疚。

    尽管她们对老林很不满，但是在当时的情况下，刘圆和柳小絮不得不承认老林说得很有道理。

    是啊，她们大张旗鼓地从家乡来到省城找工作。如今不但工作没有找到，反而花了几百块钱，总不能两手空空地回去吧。

    只要想起父母那刺耳的骂声和村里人的闲言碎语，柳小絮就感到不寒而栗，她只得无奈地点头同意做保姆。

    刘圆是个清高，且很有个性的女孩，她坚决不同意去做保姆，她觉得做保姆是下低人，是侮辱她的人格。

    老林拗不过她，只得再三托请李所长帮她介绍一份进厂的工作。

    由于职介所已经给刘圆和柳小絮推荐过一次工作，只是她们没有去上班。按照规定，如果还想再次推荐工作，她们就得再交50块钱的推荐费给李所长。

    刘圆和柳小絮觉得这笔费用很不合理，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在当时的处境中，如果不交这50块钱，职介所就不给她们推荐工作。她们对省城不熟悉，想找工作只有指望这家破旧的，让她们看到就心烦的职介所了。

    职介所除了收取求职者的费用外，还会收取雇主50块的雇佣费。经过一番协商，李所长同意给柳小絮和刘圆重新推荐工作。

    老林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当天下午就返回县城了，留下举目无亲的柳小絮和刘圆在省城相依为命，那年她们都不满十八岁。

    那天晚上柳小絮和刘圆继续住在职介所里，晚上她们又向职介所交了三块钱的住宿费，与几位求职女孩一起挤在破旧的台球桌上睡觉。

    柳小絮和刘圆和着穿了两天的脏衣服躺在台球桌上休息，职介所里肮脏的气味十分难闻，柳小絮急切地盼望天亮后能找到合适的工作，早点离开这家到处弥漫着汗味，臭味以及被铜臭味腐蚀的职介所。

    她懦弱胆小，性格清高，但是又极度敏感自尊，她想凭能力改变命运，但是在考大学那个重要的关口就失败了。

    如今第一次远离家乡，离开父母，失去了依靠，她对城市的一切充满了怯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