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九章 文府对谈（五）
荣王和秀王连连点头，荣王道：“不错，大都督锐意进取，岂会开始就要受到掣肘？回头我劝一劝太皇太后吧。” 文天祥道：“此事不难。太皇太后毕竟是大都督的母亲，又不是大是大非，杨驸马也愿意清退，几句话便可以定下来。” 荣王道：“我那里有不少先皇赐的东西，要不要列个清册，请文学士过目，看看哪些该交回来？” 荣王和秀王身为朝中亲王，历来朝中的赏赐都不少，但他们最大的收入却不在此处。 大宋各地官员的孝敬和他们手里的买卖，才是他们最主要的财源。以他们的身分，做什么能不赚钱？更有若干关卡收上来的税款、农地的租税和所谓“和买”的剥削，历年积累，丰厚无比，光攒下来的金银珠宝，就要专门盖仓库来收藏。 文天祥连忙摆手道：“使不得使不得，此事待大都督回来再定，依下官看，多半是不用的，否则上上下下岂不是要乱成一团？” 荣王听到文天祥这样说，心头一块大石才落了地。 秀王马上道：“文学士，不管大都督如何处置，我们二人已经商量好，会拿出一些多余的财物出来以为表率。大都督远征凯旋，必定需要钱财犒赏三军，这点心意，望文学士转达给大都督。” 文天祥吃了一惊，心道这两位王爷还真是舍得，好见识啊！ 荣王见文天祥没有反对，立即道：“我那里还有一些织物，算不上名贵，恰好可以给将士们当奖赏，不然就要放坏了，望文学士一并献给大都督。” 文天祥暗叹，秀王和荣王果然年老成精，善于保存自己。如此主动投献，平时又对大都督百般讨好，大都督哪里还会再去追究他们的那点小事呢？高明！ 秀王见文天祥不出声，不禁有些着急，道：“文学士，我在广州还有两处宅子……” 文天祥回过神来，忙摆手道：“秀王殿下且住，此事下官会向大都督面呈，请两位王爷放心。” 秀王和荣王露出笑容——终于商定了！ 有文天祥为他们进言，程越应该不会对他们下狠手。程越心里也非常清楚，他们两位王爷历经三朝，享尽荣华富贵，家中的财富之巨，自然不是一笔小数目，而且很多都是不该他们得到的钱。 他们已经下定决心，先拿出四分之一的家产献给程越，以换取程越不再追究他们的家产，程越不满的话，就再献出四分之一甚至更多，省得每日里提心吊胆，担心程越拿宗室开刀。 杨镇的宅子都要整个吐出来，他们只要能留下一小半的家产，已经心满意足了！ 然而他们并不了解的是，程越其实从头至尾也没有把矛头对准他们的意思，但程越确实要对一些人下手，这倒被他们料中了。 文天祥在心中默默地简单算了一下，如果朝中上下的文臣武将都照两位老王爷的标准来出钱赎买罪责，大宋官场交出来的财富将是一笔令人难以想象的巨大数字！ 文天祥越想越是心惊，如此公然地与大宋官场为敌，同时得罪大部分的人，除去程越有这种压倒性的实力，绝不做第二人想，就连大宋的官家也不敢！ 文天祥不知道程越想对付的究竟是不是只有留梦炎和陈宜中这些人，但以程越以往说过的话来看，很多旧事大概都要重新被翻出来检视了！ 两位老王爷没有待很长时间，又与文天祥说了一会儿话便告辞而去，文天祥亲自送他们出府。 送走两位王爷，文天祥索性请了几位等在门口的官员进来。被传见的官员无不大喜过望，引以为荣。 非但文天祥，程党的其他几名重臣的门口也同样围得水泄不通。相关职司的官吏能去的都要去，没法进去拜见的也要千方百计留下一张名刺，否则被误会不愿为程越效力，那就大事不妙了。 相对而言，留梦炎、陈宜中等人的门前自然门可罗雀，有事想求见两位丞相的此刻也要避之惟恐不及，宁可把事情往后推一推，谁知道那个杨霆会不会在两位丞相的门前放了密探？要不是被人看到此时登门拜访，不是自找苦吃么？ 留梦炎和陈宜中在家中坐困愁城，无计可施，唉声叹气。 按往常的惯例，碰到极难解决的事，两人定会私下碰面商量，两人的党羽也会在一旁出谋划策，可这次不同，程越虽然什么也没说，但意思却很明确，他们的财产在必须公布之列，可他们敢么？两人历年积攒下来的大笔财富，有多少是可以见得光的？五分之一都没有！ 一旦公开，御史的弹劾就会蜂拥而至，刘岊那条疯狗，必定早就在磨刀霍霍！ 痛打落水狗，哪个不会？哪个不肯？一点风险也没有，还可以借此向程越显示忠心，可以料想的是，他们两人，必然会落得个千夫所指的下场！ 程越一招掐住了他们的命脉，以程越的势力，他们两个连反抗的可能都没有，所以干脆也不用碰面了，在家里等死吧。 所谓树倒猢狲散，贾余庆、吴浚、徐囊等人更不会上门来陪他们一起死，这三个人，或者去拜见定娘，或者去刘岊与苏刘义的府上，哪里还顾得到他们？ 留梦炎在家中喝了个酩酊大醉，酒后痛哭不止，吓得家里的妻妾跪了一地，也流着泪劝说。即便她们是女流之辈，也从下朝后没有一个人登门这件事看出来，留梦炎虽还贵为大宋首相，却已日薄西山！ 大势已去——！ 陈宜中还算镇定，下朝回家后马上下令闭门谢客，反正也不会有客人。陈宜中把自己关进书房，将历年自己做的政事，写的奏折，全部翻了出来，一件件地核对，一条条地整理，试图为自己找到脱罪的条呈。 陈宜中的家人也全来帮忙，哪怕向水灾的地方捐出一百贯钱这样的小事，也要全部找出来，先罗列到一张纸上，再留着慢慢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