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婴灵

    我说完这句话，恨不得手脚都快缠上白袍男子的身躯，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刚刚不是怕我么？”

    他这话提醒了我，他也不是什么善类，我连忙松开缠着他的手，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头窜入了心里，再加上周围都是一片昏暗，非常没有安全感。

    “混沌，你还是隐起来吧。”

    压迫感明显减轻，面前空荡荡的，除了家具，什么也没有了。

    “几百年来，除了你，没有人能听见他本尊时候的声音。”男子转过身来负手而立，淡淡说道。

    我根本不关心谁能不能听见他的声音，我只想离开这个鬼地方，可是男子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你最好把那点想逃离的心思收起来。”

    汗水已经将我后背的衣服都打湿了，我咬了咬牙，扑通一声跪下：“求你，你要怎样才能放过我？”

    他并没有理睬我的问题，而是问道：“你叫什么？”

    “段良姜。”我老实回答，希望他看我这么乖可以放过我。

    “它叫彭食其。”一个声音冷不丁响起，可是我有些没听清，条件反射问道：“彭什么其？”问完才发现似乎是那个怪物在说话。

    “彭食其。”这次是白袍男子回答的我，“我的名字。”

    他变出一粒药丸，递给我：“吃下去。”

    我知道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便紧闭着嘴巴猛烈地摇头。可是彭食其一把捏住我的脸颊上的rou，强迫我吞了进去。

    “不会害你。这是混沌身上的血rou制成。之前我为它处理伤口的时候剜下来的，吃了只对你有好处，没有坏处。”

    刚刚就这么硬生生吞了进去，喉咙还是有些异物感，我弯腰剧烈咳嗽起来。

    彭食其看着我一点歉意都没有：“混沌本性难移，喜助纣为虐，对善良之人常起歹意。你吃了他的rou，体内便有了它的气息，它便不会再害你。除此以外，低灵体也不会侵犯你。”

    “我真的做不了什么药童……”我一脸哭丧样说道。

    “由不得你。刚刚那粒药丸，还被我融入了金蚕蛊。现在抬起你的左手腕，看看是不是有一条金线。”

    “你不是对我说没有坏处吗！！”

    “一个鬼的话，能信么。”混沌的声音再次响起。

    彭食其听不见它说的，继续威胁我：“你若是不答应我，我就驱动这金蚕蛊，到时候做我药童的，就该是你的魂魄了。”

    我一听，认命地闭上了眼睛，看来这药童是非做不可了。

    他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个玉镯，套在了我那个有金线手腕上：“这是当时炼金蚕的玉器，有了它，金蚕必要时还能保护你，因为玉镯碎了，金蚕也会死亡。”我睁眼看着手上的镯子，里面慢慢显示出一只金蚕的形状来，遍体发着微弱的金光，大约两厘米长。

    “混沌的一小部分精魂融入了你的身体，你未来会遇到许多事情。”他的手抚上我的头，“所以，你逃不掉了。”

    不知道是如何回到家里的，我一脸茫然。就在这之前，我的人生还是和普通老百姓一样。可是现在，我却迷迷糊糊变成了一个……三界鬼医的药童。

    彭食其每天都强迫我去他家里打杂，有时候是拿各种草药，有时候是扫灰，还有就是负责传达混沌的话。

    刚做药童，有很多事都还不熟悉，因此总是手忙脚乱地打翻各种东西，一开始彭食其还挺和颜悦色，可没几次之后他脸就拉了下来，说是如果我再这样下去，就催动金蚕蛊惩罚我了。

    而那个混沌，脾气挺暴躁，有时候会把东西给打碎，然后辛苦的便是我，而且它还经常性地没事找事做，吓唬我捉弄我。

    总而言之，这俩人，不，这一个鬼一个凶兽，一开始把我折磨得可惨了，但是相处了几天下来发现他们虽然有些可怕，但是没有害人之心，我也就没了当初的小心拘谨，跟他们之前的相处也变得轻松随意了起来。

    白天下班，晚上打杂，我的人生从来没这么充实过。

    这天我刚从事务所回来，忽然发现一个披头的女人坐在我家门口哭。

    这个女人的形态很诡异，四肢形如干枯的树枝，而且肤色跟水泥色差不多，身上有着斑驳的血迹，衣服上也有很多泥巴，我很快意识到她应该不是人。

    她似乎是察觉到我，猛地抬起头，此时此刻我看见她哭出来的全是红色的血！

    不过有金蚕护体，体内也有混沌的精魂，我没有吓得逃走。

    “你在我家门口做什么？”我鼓起勇气问。

    她站起来，我才看见她裸露的双脚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针孔，看起来极其恶心。注意到她挺着大肚子，我心里一惊：“你怀孕了？”

    “我求你，带我见鬼医大人。”女鬼一脸痛苦。

    “你自己敲他家门啊。”

    “大人在门口布置了结界，没有东西作为交换，他是不会替我们这些低等灵体医治的。求求你，我腹中的胎儿快要不保了！”

    原来这彭食其还是个爱受贿的家伙。我见她太可怜，便问：“我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

    “让我附在你的物品上，然后带我进去。”

    我看了看身上，摸出一只口红：“这个可以吗？”

    她点了点头。浑身忽然冒出黑气，眼看就要钻进我手上的口红里。就在此时，口红忽然被一阵强有力的气狠狠甩到墙上，四分五裂。

    那女鬼的黑气没能进去，恢复原形气急败坏就冲我扑过来：“答应我的，为什么要反悔！！！”

    不是我啊，我可冤了。

    一只手将我往后一扯，是彭食其，只听他冷冷说道：“死性不改，本想留你一条贱命，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

    女鬼像是疯了般:“你在我脚上种了锁魂钉，我要杀了你！”

    “就凭你。”彭食其抛去一根银针，瞬间那女鬼的身子上也出现了许多小针眼，然后便不动了。

    彭食其厌恶地看了她一眼，将她腹中那颗rou球取出，然后把女鬼破碎的身体扔到了混沌的面前。混沌不情愿地嚎叫：“我不吃低等灵体。良姜，你告诉他。”

    我把混沌的话告诉彭食其。彭食其瞥了混沌一眼：“现在不吃，以后你连低等灵体都没得吃。”

    然后我看见混沌就乖乖把它吸入了身体里。

    彭食其拿着rou球，放到一个容器中，原本只是一团rou球的婴灵瞬间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然后逐渐缩小。

    “这是婴灵。不可多得的治愈药材。”彭食其对我说。

    “你这样做太残忍。”我望着那被逐渐炼化的婴灵，想起刚刚经历的事件，不知道该用什么言语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

    “这婴灵本就不该存在这世上，一旦生下来，必定害人性命。不过这害人之物，它的rou身却是救人之物。”

    彭食其紧接着问我：“你存活于这个世上的意义是什么？”

    不等我回答，他又继续说道：“很多事情，你都不知道，你也不需要知道。每个事物的存在都有它的意义，它们的相遇也冥冥之中自有安排，我们不过是顺着自己的命运在生存，就像这只婴灵，它在孕育的那一刻就注定会成为药材，就像你会遇见我，也是命中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