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救赎

    就在刘备劝说朱儁的时候，关羽正在整编降兵。

    “把这些贼人砍头示众！”关羽几乎是在怒吼，指着眼前一排不停颤栗的降兵，作挥刀砍头状。

    他说的话和朱儁一模一样。因为他在整编时，也遇到了和朱儁一模一样的问题——有不少的降兵想回家。这让他几乎愤怒到不能自已。

    关羽这几天忙得要死。刘备所收的俘虏有一千三百人，傅燮郭典所收的俘虏约三千六百人，再加上皇甫嵩火烧军营时收的三千左右的俘虏，共计八千人左右。这些士兵都需要他整编。整编可是技术活，要按照士兵的籍贯、年龄、战斗力等做组合。

    比如老乡不能全部编在一块儿。那样的话很容形成一个小集团。这个小集团自我认同感很强，会变得排外，不受控制，甚至有哗变的可能。

    再者，一支队伍中要有不同年纪的人。比如十个人的队伍当中十五六岁占三四个，二十来岁的占三四个，三十来岁的占一两个，这样既可以传帮带，年级小的也容易听年纪大的话，容易建立秩序和等级。否则一支队伍中都是年纪相仿的会不好管理。

    还有，不能把能打的全部编在一块，要抽调一些能打的士兵到各个队伍中去，让能打的带队，起到示范作用，顺便还可以教别人武功。

    最关键的是，刘备的军队里成分较复杂，有自己的人马，也有龚景的人马，人数比较少。虽然经过这段时间的洗脑、训练和磨合，忠诚度很不错。可是降兵的人数是他们的好几倍，这些人加入之后会不会对原来的队伍有什么不利影响，现在很难确定。如何将自己的人马合理地安插在降兵的队伍里，既保证降兵不叛逃，又能保证战斗力，确实非常棘手。更要命的是，现在马上就要打仗了，整训的时间非常仓促。

    再加上其他乱七八糟的讲究还有很多，所以关羽很是苦恼。他一开始是把自己的想法传达给下属，但是这些下属能力有限，不能很好地执行关羽的想法，使得关羽凡事必须亲力亲为，心力交瘁。

    现在居然还有士兵闹着要回家，关羽的杀心就上来了。

    这会儿，他已经命令把那些喊着要回家的士兵都捆起来了，准备来一场杀鸡骇猴，看谁还敢提回家的事。这些可怜的士兵吓得魂不附体，一个个跪在地上拼命大喊：“将军饶命啊！”

    这些天徐白忙于指挥医疗队制作各种医疗用品，建立营帐，安排伤员。还要手把手地教手下做手术。昨夜几乎是彻夜未眠，他才处理完所有的伤员。正当他经过军营场地的时候，又碰到关羽发怒，眼见上百名降兵即将小命不保。

    “关将军，你这是干嘛呀？我们刚打完仗，伤员都没有安顿好，你又准备杀人了！”徐白赶紧制止道，“这样不好吧！他们都已经投降了。我们不能杀降兵啊！”

    “妈的，他们吵着要回家！”关羽不满地说道。

    “哎呀，他们也是人嘛！想家也是人之常情。您就宽容点。”徐白劝说道。

    在不杀降兵的问题上徐白和刘备的态度都是一致的，理由也一样。而关羽坚持要杀的理由也和朱儁一模一样。

    “这些黄巾贼搞得大家没有心思打仗，我看他们肯定想回去投靠张角。”关羽态度坚决，“对于这些反贼，不用同情，必须清除干净！不杀不足以管理好军队！”

    “其实我倒觉得，这些人肯定不会再次主动加入黄巾贼。即便加入，也肯定是被逼的，是违心的！”

    “小白，你太善良了！你也算是参加过战斗的人了，难道你还没有理解人心的险恶吗？”关羽板起脸，带着教育的口吻严肃地说道，“人心难测，谁知道他们会怎么想！对付这种人，必须杀掉，才能保证我们的安全！”

    “呵呵，我一直以为关将军聪慧过人，对人对事会明察秋毫！不过，”徐白顿了顿，故意昂起头，有点不屑地说道，“老实说，您今天很让我失望！”

    经过这么久的接触，徐白知道关羽不是张飞，脾气一上来，说翻脸就翻脸，几乎听不进意见，除非有更强大的力量制止他。而关羽一贯是冷静的，不会轻易动怒，而且爱思考，会就事论事，讲讲道理，就是心高气傲了点。刺激他一下，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反而会促使他去更多的思考。

    哇嚓，你个小毛孩，还敢教育老子！要不是大哥欣赏你，你也还有一点用处，老子早就砍了你！关羽本人就一肚子火，现在被徐白一激将，真是怒火冲天。

    不过和张飞对徐白纯粹的佩服不同，在骨子里，关羽对于徐白存在两种很矛盾的情感。一种是佩服。徐白年纪轻轻就敢作敢当，不怕杀头的风险，积极进取，主动地帮助军队战胜疾病，使得他们能摆脱士气低下的困扰，越来越强大，这对他们来说很重要。另外一种则是怀疑和源自本能的嫉恨混合在一起的情感。怀疑是因为徐白的出身，他认为徐白来自黄巾军，肯定会自然而然地对黄巾军产生好感，处处维护黄巾军降兵。什么不杀俘虏，积极地为伤员治病等等都是因为对黄巾军的好感在作怪，说不定徐白以后会做出对军队不利的事情。而嫉恨则是因为关羽很要强。他是刘备军队里的二号人物，容不得别人出风头，更不喜欢有能力比他强，见解比他深的人在刘备哪里得宠。他担心自己在刘备心目中的地位被取代，更担心他和刘备之间的情义受损。因此，用又爱又恨来形容关羽对徐白的看法还是比较恰当的。

    关羽正想发作，马上又按下怒火，暗想：这小子是大哥眼里的大能人，目前军队正需要他。自己可不能因为这点小事而坏了大哥的事业。好吧，先听这家伙怎么说！

    “哼，小白，你语气不小啊！”关羽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问道，“请问我哪里让你失望了？”

    “呵呵，关将军，我想先问你一个问题！”徐白微笑着问道，“你经过这些天的战斗，你觉得黄巾贼的战斗力如何？他们是否个个都如传言说的那样贪生怕死？请如实回答！”

    关羽沉吟了一下，回答道：“要是实话实说的话，他们也不是都不堪一击。最起码白雀的部队和张宝的部队还有很多勇猛善战不畏生死的人。”

    “关将军英明！关将军忠厚！”关羽的话刚出口，徐白马上把准备了很久的高帽子给关羽戴上，“关将军的胸怀之广阔，令我佩服万分！”

    关羽还以为徐白要发表什么长篇大论呢！听了这番话之后，他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尴尬地笑道：“哈哈，小白，你肯定在拍马匹！你小子，有话直说嘛！不用这么拐弯抹角的。我们都是自己人。”

    其实，徐白在激将关羽的时候，早已留意到关羽的脸色变话。当发现关羽的脸色由红转青时，他的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生怕关羽真的会暴怒。现在好了，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对于关羽来说，打一棒再捧一下的做法绝对是为他量身定做的。

    “哪里是拍马屁！”徐白正色说道，“我说的都是真心话！试问在当今世道，谁会为黄巾贼讲一句公道话！谁又敢为黄巾贼讲一句公道话！而关将军您，有胆有识，敢打敢说，堪称盖世英雄！”

    “哈哈哈，”关羽听着听着突然开心地笑了起来，“哎呀，小白，你说得也不无道理啊！诶，刚才我们说到哪里了？你不会就为了来赞美我的吧！哈哈哈！”

    英雄爱江山爱美人更爱马屁，关羽的苦恼和愤怒全在徐白的恭维中消散了。

    看到自己的话使得关羽放下戒心，打开心扉，对自己坦诚相见，徐白心想：现在是时候提出自己的建议了。

    “赞美英雄豪杰是应该的！”徐白一脸严肃地分析道，“诚如关将军所言，黄巾贼也有视死如归的将士。这些拼死作战的人就是铁了心要当黄巾贼的人！请问这些人会在哪里？”

    不等关羽作答，徐白指着战场说道：“要么努力作战，战死沙场；要么尽一切的可能逃跑，返回黄巾贼的老窝，等待机会报复；要么在无法突围的情况下自尽！请问他们会屈膝投降吗？他们可是对朝廷恨之入骨的啊！”

    “也许您会说有人会假降。好！就算有人假降，也是极少数！”徐白看到关羽开始沉思，便指了指那些要回家的黄巾军继续解释道，“难道这么多人都是假降的？我看绝对不是！我倒是觉得他们都是良民！他们不是真正的黄巾贼！将军应该听说黄巾贼到处烧杀劫掠的事情吧！我认为这些人就是被逼加入黄巾贼，充当替死鬼的！所以这些人肯定不会为黄巾贼卖命，在战斗中努力保全自己的性命，才侥幸活了下来。哎，想想这些人，房屋被烧，良田被毁，财产被抢，已经极大的不幸，还要被贼人强迫造反。而我们仅仅是因为他们要回家，就要杀了他们。真是天理何在啊！”

    “大人，您说的对啊！我根本不想打仗，可不是黄巾贼来抓我的嘛！”

    “就、就是啊！我就是被逼加入地、地公将军的队伍！”

    “呜呜，他们抢了我的粮食，烧了我的屋！他们还让我跟着他们造反！不然就会杀了我！将军饶命啊！”

    被捆的降兵不失时机地诉说自己的遭遇，争取活命机会。

    徐白长叹一声，又说道：“也许关将军会担心混入降兵之中的极少数铁杆黄巾贼。我也承认可能肯定会有那么几个！他们也迟早会露出马脚的！我的态度是：以将军的神威，还怕区区几个反贼！所以，我认为没必要因为几个铁杆黄巾贼而杀掉那么无辜的降兵！”

    “哈哈哈，小白，你说的跟我想的一样！其实刚才只是一时生气罢了！看看我对他们多好！这些家伙却说要回家，所以就急了一点！哈哈哈，松绑！”

    关羽在下了不杀的命令之后，又疑惑地问徐白：“小白，你刚说的铁杆黄巾贼是什么意思啊？这是黄巾贼的一种吗？还是黄巾贼拿着铁做的杆子？”

    “呵呵，铁杆和黄巾贼没有什么关系！铁杆就是很忠诚铁了心的意思。”徐白笑嘻嘻地说道，“比如我们就是铁杆好朋友！”

    “诶，什么铁杆好朋友！”关羽故作生气地说道，“你这是看不起我！”

    “啊！”徐白张大嘴巴，小小地吃了一惊，心想：什么情况！难道这家伙是软硬不吃的？还是智商变低了不能理解铁杆的意思？

    “哈哈，和你开玩笑的！”关羽突然大笑道，“看你紧张的！我们不是铁杆好朋友！我们是铁杆好兄弟嘛！”

    “哈哈哈！将军神威，我胆小哈！”徐白回过神来也跟着大笑，又说道，“关将军，我有一个很不错的建议。”

    “哦，说来听听啊！”此时关羽说话非常和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