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论道

    张飞听了曹cao的建议高兴地几乎喊叫起来：“你这家伙说得有道理，这功劳就应该属于我们！”

    眼见劲敌退出竞争，刘备在心里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并为自己的计谋暗自高兴。但是他转念一想，暗叫一声不好，这份功劳不会那么容易到手的！

    刘备的忧虑在于：原先是三角竞争，他可以在其中浑水摸鱼，甚至坐山观虎斗。让曹cao和孙坚先打上一场，自己或许可以坐收渔利。现在曹cao退出，他的对手只剩孙坚。可是孙坚是朱儁的爱将啊！虽然在杀死波才的细节上，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他和张飞可以占据上风，但是以目前对孙坚的观察，这小子也是个倔脾气，不好惹，万一闹起来，岂不是要得罪朱儁啊！而朱儁是中郎将，来头很大。朱儁要是真的对他有意见，那他以后在朝廷中就失去了一个大靠山。可是这份功劳真的很诱人啊！放弃真是太可惜了！

    刘备转念一想：要不，就做个人情，顺水推舟把这份功劳当成大礼送给朱儁和孙坚得了！也许可以用来换取朱儁在皇上面前的推荐。

    想到此，刘备清清嗓子，准备开口。而孙坚也“咳咳”地清了清嗓子，也是准备开口辩论的模样。

    就在这时，皇甫嵩忽然大笑道：“哈哈哈，我说诸位，不就是一份小小的功劳嘛！何必伤了和气！这你来我往的嘴仗实在无趣！我们身为军人，应该放下名利心，一心为圣上，为朝廷作贡献，不该勾心斗角啊！我看，在人品上，你们都该向朱将军学习！我们同是总指挥，但是朱将军却甘为诱饵，冒着极大的风险驻守长社，一心一意地配合我，没有动过半点坏心眼。你们想想，要是朱将军承受不了反贼的进攻，弃城而走，我们会是什么样的下场？现在打了胜仗，也不争功，而是让出战功！比如杀死波才的首功，难道朱将军不应该得吗？你们只是动手杀了波才而已，却忘记了波才已经身处重围，插翅难飞。你们杀不了他，一般的士兵也会杀了他，他是跑不掉的！我们能够顺利包围波才，离不开朱将军的英明指挥。我说这份功劳属于朱将军，你们谁有意见！”

    听了皇甫嵩的话之后，曹cao心里的第一反应是：****，你都这么说了，老子能有龟毛意见！你是老大嘛！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啰！

    当然，曹cao说话的时候是严肃的，是诚实的。他说：“其实，我早就这么想了！我对皇甫将军的建议表示由内而外地赞同！”

    而刘备心里的第一反应是：****，皇甫嵩你个猪头！你******出卖我啊！你们早就内定了功劳的归属是不是？那干嘛还假惺惺地说要讨论这功劳归谁！直说不就完了嘛！噢，我知道，分明是欺负我不是朝廷的正规军嘛！妈的，老子真傻，还真以为这王八蛋会公平地对待我们！哎，自认倒霉吧！

    当然，刘备说话的时候也是严肃的，诚实的，甚至比曹cao还深情。他说：“皇甫将军的建议深得我心！其实我想来想去，我们的确是没有资格得到这份功劳！正所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若不是朱将军的英明指挥，别说杀了波才，我们自己都可能被波才反包围！我和张飞举双手赞成您的建议！”

    还有，孙坚心里的第一反应是：哎，算了，既然皇甫将军都这么说了，不争了！朱将军是自己人，他得要比别人得好！以朱将军的为人，这功劳也会分我一点的！

    不过，孙坚的严肃和诚实是由内而外的。他说：“皇甫将军的建议非常公道！朱将军是最合适的人选！我完全赞成！”

    就在众人纷纷表示赞同之时，一直保持着微笑的朱儁发话了：“呵呵，诸位，难道你们没看出来，皇甫将军在抬举我吗？说到打仗，需要的是上下一心，团结一致，方能百战百胜！如果只有我的英明指挥，而没有你们的服从命令，你们的冲锋陷阵，你们的舍生忘死，我们怎么可能打赢呢！坦率地说，你们的战功不比我小！杀死波才的功劳本来就属于你们！应该由你们平分功劳。这点皇甫将军早就做出了决定。我觉得这是公平的。因为你们在战场上的表现都很英勇，难分伯仲。至于这场争论，他只是想通过让大家讨论功劳归属的问题来考验大家的忠诚、友情和你们的人品！说到底，一支军队如果内部人心不稳，勾心斗角，怎么能打赢战争？个人的武功再高强也没用，敌人多来一些人，你们就死定了。而团结，则是胜利的法宝之一。如何团结？像刚才那样争抢战功吗？当然不是！要诚实，有一说一，千万不能否定战友的功劳，独自贪功。即使你得了全部的战功，也要与战友分享。惟有这样才能凝聚人心，团结一心！”

    皇甫嵩接着说道：“朱将军说得极是！现在黄巾贼势力浩大，兴风作浪！我们接下来的战斗会非常艰苦！若不能肝胆相照，团结一心，将必败无疑！”

    皇甫嵩顿了顿，环顾众人，拿起酒杯，站了起来，走到刘备的面前，赞许道：“你，小刘！虽然有时候会自作主张，但是你忠君爱国，身先士卒，作战勇敢，更难得是能做到临危不乱，头脑清醒！你只要努力，将来前途不可限量！我敬你一杯！”说完，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刘备慌忙起身，举起酒杯，回敬道：“承蒙将军厚爱，末将不敢！”随后也一饮而尽。

    随从马上为皇甫嵩倒满酒。皇甫嵩又来到张飞面前，说道：“小张，你勇猛过人，是个不可多得的猛将！不过以后你要多听小刘的话，兄弟要齐心！来，我敬你一杯！”

    “嘿嘿，既然将军夸了我，那我就多喝几杯！哈哈哈！”张飞先是一口闷，然后兴高采烈地自己倒酒自己喝，连喝了五六杯。

    “哈哈，小张，随便喝！痛饮庆功酒！”皇甫嵩大笑道。

    随后，他又端着酒杯来到曹cao面前，笑呵呵地说道：“小曹啊，你出身不低，年纪轻轻便在洛阳为官。你不畏权贵，秉公执法，刚正不阿，我很欣赏。虽然你这次带兵打仗没有实现好圣上的意图，但是我相信这不是你造成的。我知道洛阳到颍川，反贼遍地，行军艰难，而我们的信鸽又失去了作用，大家沟通起来非常困难。而你却能带兵直击长社，不惧反贼人多势众，说明你足智多谋。你又能在作战中奋勇杀敌，堪称智勇双全。你是朝廷的栋梁之才，希望你继续努力！来，我敬你一杯！”

    在刘备眼里，他是贻误军机，在皇甫嵩眼里，他却是足智多谋，评价很高。曹cao笑逐颜开，连声说道：“将军过奖了！过奖了！末将不才！”赶紧一饮而尽。

    皇甫嵩走到孙坚面前，用力地拍了拍孙坚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无论从哪方面看，你都是一等一的帅才！只可惜你心太直，脾气刚烈。虽然为将者，也需要痛快一些，可是世道混乱，我担心你会吃亏！以后你要小心为上！来，喝完！”皇甫嵩举杯痛饮。

    “将军的教导，末将牢记在心！”孙坚谦虚地回答，也跟着一口喝完杯中酒。

    皇甫嵩敬完下属，又再次倒满酒，慷慨激昂地说道：“诸位都是朝廷的栋梁！当今正是朝廷危难之际，需要你们的赤胆忠心、精诚报国！我今天要求你们放下私利，一心报国！你们能做到吗？”

    “保证做到！”曹cao、刘备、张飞、孙坚、傅燮，还有在座的几个头头，都几乎异口同声地回答道。

    “嗯，好！”皇甫嵩很满意，高呼道，“诸位！来！再干一杯！”说完，又一饮而尽。

    等大家都喝完，放下酒杯。刘备率先开始回敬皇甫嵩和朱儁，并及时地拍起了马屁，而且拍马屁的力度适中，手法新颖，令皇甫嵩和朱儁大为开心，对他的好感再度加深。接着曹cao等人见状也马上开始敬酒拍马屁。

    马屁拍完，酒过三巡，众人微醺。皇甫嵩忽然扔掉酒杯，长叹不已。还沉浸在喜悦之中的刘备忙问：“将军，我们刚刚打了胜仗，应该高兴才对。您为何叹息呢？”

    “哎，我是为朝廷而叹！”皇甫嵩感慨道，“自高祖斩蛇立汉至今，期间虽几经乱世，但还是有文景之治、汉武盛世、昭宣中兴、光武中兴，及至明章之治国家仍然强盛。而如今却是天下大乱，盗贼蜂起，狼烟遍地。汉室处于危急之中！我虽夙夜在公，仍难以平定叛乱！我深感无能为力！可悲可叹！”

    皇甫嵩扫视群雄，问道：“我时常彻夜难眠，寻找治国良策，可惜至今未果！请问诸位，如何能救国救民？”

    “将军，我是个粗人！我觉得只有杀尽反贼才能救国救民！”张飞扔掉手中的鸡腿，作了一个砍的手势，粗声粗气地说道，“我认为，天下大乱都是黄巾贼的错，这些王八蛋到处烧杀抢，无法无天。把这些贼人杀光，天下就太平了！”

    皇甫嵩斜着眼，看了一下张飞，未置可否。一直在观察皇甫嵩的刘备马上补充道：“三弟，你只知道打仗！这治国哪有这么容易，除了平定贼寇，还要安民嘛！只有百姓安居乐业，国家才能长治久安！”

    “哦，听起来，刘兄对安民很在行嘛！哈哈，”曹cao带着几分醉意，追问道，“请问刘兄，如何才能安民呐？”

    “哈哈，小弟不才，是个武夫。不过也学过一点安民之术。嗯哦，”刘备打了个饱嗝说道，“治大国如烹小鲜！无非是轻徭役，兴水利，重农桑，再鼓励百姓拓土开荒。如果这几样都干好了，天下自然安稳！”

    刘备喝酒不少，但是没醉，知道不可和盘托出自己的治国方略，所以就讲了一通大道理，心想反正历朝历代要想富强都是这么干的，不会有什么差错。

    “呵呵，刘兄高见啊！”曹cao不怀好意地问道，“不过我不明白，如今天下不安稳，都是没有轻徭役，兴水利，重农桑造成的？难道刘兄认为圣上没有干好这几件事情？我是不是可以认为，在刘兄的眼里圣上是个昏君呢？”

    曹cao一连串的问题惊醒了刘备，他万万没想到，曹cao会来这招，可是当曹cao最后的话刚出口时，刘备突然高叫起来：“哎呀，我说cao哥啊，你怎么能说圣上是昏君呢！幸亏我们都是自己人，否则要是传到圣上的耳朵里，你还不得掉脑袋啊！”

    “你、你别曲解我的意思！”曹cao正在得意之中，想不到刘备还会这样来一下，赶紧解释道，“我是问你，在你的眼里圣上是不是昏君？”

    “行了行了！”朱儁语气很重，听上去有点生气的样子，“刚刚还说要团结一心的，这会儿就相互攻击起来了！成何体统！”

    “哎呀，朱将军，我和cao哥开玩笑呢！喝酒太闷了嘛！开个玩笑醒醒酒！哈哈哈！”刘备干笑道。

    “是啊是啊，玩笑而已！”曹cao马上附和道。

    “你们这些人只会扯蛋！”沉默已久，已经喝得脸红脖子粗的孙坚说起话来可谓石破天惊，“天下大乱，哪里是什么农桑水利没做好造成的！是因为贪官污吏太多，他们横征暴敛，鱼rou百姓，以至于民不聊生，盗贼蜂起！要想天下太平，得先治吏！”

    “嘿嘿，怎么治？”这时曹cao和刘备同时没安好心地问道，就等孙坚说错话。

    孙坚真是个心直口快的人，马上回答道：“要求圣上该杀的杀，该管的管！”

    “那你的意思是现在贪官污吏这么多，都是圣上没管好啰！”刘备故意问道。

    “那是当然！圣上失察，责任不小！”孙坚肯定地回答道。

    “好了！行了！”皇甫嵩高声说道，“让你们开诚布公地谈谈想法，你们拿不出良策也就算了，反而一个劲在相互责问！这不是英雄所为！”他很不满，盯着曹cao问道：“今天我们畅所欲言，言者无罪，有什么想法尽管说，大胆地说！小曹，就从你开始，把你真实的想法说出来！”

    被皇甫嵩说了一通，曹cao觉得就算说错了也无妨，自己也没什么好担忧的，圣上还管得了这么多人的嘴巴吗！当下，曹cao正色说道：“古往今来天下之乱，皆由贫困引起！若是百姓居无定所，衣食无着，便会四处流窜，而成流民！如果流民聚集，靠四处劫掠为生，而不思农桑之事，那么势必会危害到安居乐业的百姓，天下愈加混乱！”

    “请问cao哥，为何会有流民呢？一般百姓，家里有几亩田便会安居乐业！为何这些流民会连过小日子的田地都没有呢？”刘备没等曹cao说完，便插嘴道，“还不是像孙兄说的那样，因为贪官污吏太多，将民脂民膏收刮没了，百姓贫无立锥之地才变成流民的！”

    “没错，孙兄说得对！”曹cao回答道。

    张飞也听得很认真，忽然说道：“那打击贪官污吏不就完了嘛！费那么多事干嘛！”

    “呵呵，那有那么容易！这些人非富即贵，关系复杂，有不少都是皇亲国戚。”曹cao解释道，“即便是圣上也难以下手。”

    “三弟，别乱说话，让cao哥发表高见！”张飞还想再扯上几句，刘备制止了他。

    曹cao看了刘备一眼，继续说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黄巾之乱，也不是这几天造成的，而是长久以来治吏失败所造成的。而吏治也不是马上就能做好的。这需要从长计议！所以依我之见，当务之急，一是尽快平定黄巾之乱，必须速战速决！二是务必要让圣上知道，不清除一些势力庞大民愤极大的豪强和贪官，民心不会安定。三是要开仓放粮赈济灾民和流民，以防止他们加入黄巾军。这些当前最为迫切的，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哎，我多么地希望圣上能够听到我的心声，了解我的忧虑！”

    “哈哈，cao哥，我想此时圣上已经听见了你忧国忧民的心声！呵呵，英雄所见略同！我也正是这么想到的！从当今的局势来看，这是最好的办法了！只要黄巾之乱一平定，就可以修水利，兴农桑了！”刘备兴奋地拿起酒杯说道，“我敬你一杯！”

    “哎，小曹，你说得固然有道理！但是缺乏实施的可能性！”皇甫嵩感叹道，“就拿粮食来说，现在朝廷要打仗，征粮都来不及，又怎么可能会发放粮食给饥民呢？”

    “所以，这就需要朝廷重臣进谏！”曹cao朝皇甫嵩和朱儁施礼道，“我想这样的重任只能由皇甫将军和朱将军担当了！”

    “哈哈哈！”皇甫嵩突然大笑道，“小曹，我想你对圣上还是很了解的吧！”

    皇甫嵩笑完之后又是长叹。曹cao刘备等人都是明白人，哪能不知道皇甫嵩大笑里的苦涩和长叹中的无奈呢！

    于是，众人一起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