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谁是黄雀

    褚燕作为最底层的军官，在发现危机时，能够不顾可能被军纪处罚越级汇报，又勤于思考善于出谋划策，这充分说明他是一个有勇有谋的人。而对于这样的人才，白雀不但不欣赏提拔，反而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臭骂，甚至动了杀心，这让他彻底地失去了获得建设性意见的机会。

    尽管白雀的态度很恶劣，但是褚燕并未太多的计较，他还是以最快的速度向各级军官士兵传达了白雀的指示。

    很快，白雀为自己的错误决定付出了代价。傅燮的五千人马都是精兵，训练有素，装备精良，战斗力超出了白雀的想象。他到达战场的时机又掐得很准，在刘备和白雀打得你死我活，白雀部队的战斗力被牵制之时出现。

    更重要的是，傅燮的决策迅速合理。当他发现战场地形狭长，两面有山，而白雀采用的又是长蛇阵时，果断分兵出击，力图将白雀的部队分割包围。就这样，白雀本该有机会首先使用的计策，现在让傅燮使用了。

    傅燮派出两支突袭分队，每支队伍一千五百人，分别经过左右两座山绕过白雀长蛇阵的蛇腹，直取白雀本人所在的蛇头。两支队伍一旦会师，加上刘备的三百来人，就有三千三百多人，兵力立刻超越白雀蛇头部分的人马，优势巨大。而傅燮剩余的两千人马则只要堵住白雀的蛇尾部分，努力进攻即可。这样不但可以完成对白雀蛇头部分的包围，拯救刘备的人马，还可以直接进行斩首行动干掉白雀，以最小的代价换取胜利。

    如果此计成功实施，处于不利地位的白雀就成了瓮中之鳖，将面临两头作战、调度不畅、军心涣散等等不利的局面。要是白雀指挥稍有失误，他所在蛇头部分很快就会被消灭，他自己也会性命难保。

    白雀决心将他的防御战进行到底，在傅燮的突袭分队出现之时，他下令撤去对刘备的包围，收缩阵形，以待援兵。

    不过，人一旦遇到倒霉事，喝凉水也会塞牙，更何况敌人的作战能力要胜过他。他虽然已经下达了队伍后撤集中队形的命令，但是张飞像打不死的小强那样顽强，自从他冲出双环阵以来，一直钉在距离白雀十来米距离的地方，与白雀的士兵厮杀个不停。即使白雀的队伍收缩了，白雀也向更远的地方移动了，张飞还是步步紧逼。

    而刘备看到白雀队形收缩，包围自己的兵马退去，马上命令变换队形，双环阵变成了半月阵，形成了对白雀的半包围。

    突袭分队几乎是同时现身，同时对白雀部队的两翼发动进攻。攻击迅速凶猛，这两支队伍很快就和刘备的半月阵会合在一起，对白雀部队完成了包围。这个包围圈与白雀的阵形放在一起，非常像一个“巨”字，而白雀就是“巨”字中间的那一部分。包围圈还在不断压缩，试图彻底切断白雀长蛇阵蛇头和蛇腹、蛇尾之间的联系。

    白雀开始后悔了，后悔没有听褚燕的建议。本以为只要坚持一下，就能等到张宝的援兵，万万没想到援兵还不知道在什么鬼地方，自己却陷入了重围之中，马上面临着被彻底消灭的危险。

    “小马，你快去找一个叫褚燕的什长！”白雀神情紧张，对自己的一个左右大喊道。他真的慌了！作为一个领导人关键时刻不去沉着冷静地思考，却要在一片混乱之中找被自己否定的人帮忙，他的手下会怎么看？这样的话，即便是打赢了，白雀的威信也会荡然无存。

    “将军，我们快被包围了，没时间去找人！”那个叫小马的左右情急之下建议道，“不如我们集中力量突围！”

    “我也想突围啊，可问题是往哪里突围？”白雀愁眉苦脸地说道，“这里看上去四处都是死路！”

    “将军，我们上山啊！到了山上，他们想打我们就难了！”

    “要是他们将山围起来怎么办？”

    “那最好了，让他们围吧！等我们的援兵一到，我们冲下山杀他个人仰马翻！要是援兵没来，而他们继续追杀，我们大不了往山里跑就是了！”

    “嗯，言之有理！”白雀又高兴起来，“你想得怎么跟我一样呢！这下好了，我们有救了！”

    白雀仿佛吃了定心丸，从慌乱之中恢复了镇定，马上下令所有的人马集中往离自己最近的山上突围。有时候，人就是这样，遇到紧急情况时，明明有了对策，却不敢去实施，总以为不够好，会耽误了时机，要是有人肯定地告诉你就******该这么办，这时候你的信心马上会以几何级的速度增强，从而对自己深信不疑。

    虽然有了对策和坚定的信心，但是突围进展得很不顺利。一方面是因为白雀和刘备的人马打了很久，体力下降。另一方面，傅燮的人马众多，体力旺盛，战斗力强。因此，白雀尽管突围了很久，人马伤亡了五六百，但依然深陷重围。

    最令白雀不安的是他的一些士兵已经突围出去了，并且跑上了山，但是傅燮的人马立刻跟踪追击，杀了这些士兵，砍下他们的脑袋，拿回来扔到白雀的队伍里示威。意思是告诉白雀：你想跑？没门！今天不杀光你们，决不罢休！

    就在白雀和他的部下快要支持不住之时，天空中出现了一批火箭，火箭越过白雀的头顶，掉落在枯草之中，顿时，火苗呼啦啦地长了起来。被不利战情逼得胸闷气急心慌，外加尿急蛋疼背痛的白雀，此时忽然兴奋起来，自言自语的声音激动中带着些颤抖：“一二三四五六！一共六支火箭飞过！这是约定的信号！应该是我的援兵来了！”

    紧接着又是六支火箭飞过白雀的头顶，点燃了更多的枯草朽木。两批十二支火箭飞过之后，就不再有火箭飞过。六六大顺，一片火红！这正是援兵到达的信号，当初约定用火箭作信号意在告诉友军：救你的人马就在一箭范围之内，如果我们无法及时联系，请你不要到处瞎找，不要胡思乱想，更不要降低战斗热情，只要继续拼命打敌人就行了，我会按照原先的计划配合你。如果你正处在不利地位，那么请你不要害怕，务必要坚定信心，再坚持大概一泡尿的时间，哥就会来到你面前，轻轻松松拯救你！

    “哈哈哈！”白雀确定援兵已至，得意地大笑道，“我命在天！皇帝老儿你又能把我怎么样！哈哈，你们这些走狗的末日到了！”

    “将军，我们被包围了，怎么和援兵联系呢？”那个叫小马的左右忧心忡忡地问道。

    “小马，别担心！”白雀的语气轻松起来，“他们很快就会来找我们的！”

    “要是援兵来少了怎么办？”小马还是非常担忧。

    “我们的人马比朝廷走狗多了去了！”白雀信心满满地回答道，“张宝将军出手阔绰，这次又是铁了心地要打硬仗，我估计他怎么也得派个三四万吧！嗯，打底也得两万！”

    “哎呀，将军神算啊！”听了白雀华丽的分析之后，小马转忧为喜，“哈哈，今天我们一定会彻底地消灭朝廷走狗！”

    张宝派出的援兵由严政率领，约一万人的队伍浩浩荡荡，杀气冲天，看起来很吓人。这家伙没让白雀失望，以最快的速度包围了傅燮的余部。傅燮的余部只有两千人马，却要同时对付白雀和严政的人马。尽管傅燮部队的战斗力一流，但是这两位对手的人马相加达到了一万三千左右，即使减去前去营救白雀的五千人马，也还剩八千。两千对阵八千，一比四，想要活下来，就要比对方更狠，更能打，最好再来点援兵。

    严政仗着人多，根本不排兵布阵，直接下令将士全面进攻。他不但要求自己的人马全力拼杀，还打出旗语要求白雀的部下必须玩命地冲锋，否则军法从事。然而，傅燮的人马也不是省油的灯，凭着良好的军事素养，面对众多的敌人毫无惧色，立刻以三人一组组成基本战斗单元来应对敌人杂乱无章的进攻。而且傅燮人马的盔甲武器的质量全面优于严政部队，因此双方厮杀的结果竟然是旗鼓相当。

    就在傅燮和严政打得难解难分之时，严政派去营救白雀的人马已经到达了目的地。此时，刘备正准备给白雀最后一击，却发现自己又重新被黄巾军包围起来了，里面有白雀的人马，外面有严政的五千人马，处于背腹受敌的状态。更要命的是原本白雀人马的伤亡惨重，士气已经走低，再打一阵子，估计他们会彻底地崩溃，现在倒好，这些家伙好像集体注射了发情期的公鸡血一般，情绪高涨，战斗力再次爆发。

    “cao他妈，黄巾贼越打越多！肯定是他们的援兵来了！”刘备沮丧地对关羽说道，“二弟，我们白高兴一场！这里恐怕就是我们的埋骨地了。”

    “大哥，你不要如此悲观！打了这么久，他们也没能把我们怎么样！现在我们又有了这么多能打的援兵，还有什么好担心的！我看这些贼人除了人多，别的也没什么可怕的。你看，其实贼人的战斗力不过如此！”关羽说着一刀砍在敌人的盾牌上，盾牌被砍出了一条长长的裂缝。

    “嗯，我们兄弟齐心协力必定能度过难关！”

    刘备忽然又着急地问道：“诶，二弟！我怎么没看见三弟呢？三弟在哪里啊？”

    “大哥，我一直忙着厮杀，没注意啊！”

    本来张飞一直离白雀很近，但是白雀为了拒敌，突然收缩阵形，结果人潮涌动，张飞一下子失去了目标，便开始随意地找人厮杀。后来刘备和傅燮的突袭分队完成了对白雀的包围，张飞一看援兵来了，便加入突袭分队，与他们共同作战，也获得喘口气歇一歇的宝贵时间。毕竟，人不是神，必须通过休息来恢复战斗力。就在刘备提起张飞的时候，他正在“巨”字阵形的左翼再次寻找消灭白雀的战机。

    到目前为止，双方的战斗已经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黄巾军人多势众，阵形占有优势，极有可能干掉刘备和傅燮。而刘备和傅燮这一方，战力强大，指挥得当，只要对手露出破绽，马上就能乘机给予对手致命一击。

    正当这些人马拼得你死我活之时，在远离战场的军营里正在进行一场紧急动员。这场动员在傅燮出发之后就开始了，现在差不多快要完成了。

    在中军帐里，皇甫嵩问徐白：“你是小刘的手下吧？我没记错的话，你是个军医对不对？你不去帮助伤兵转移，跑来这里干嘛？”

    “将军，不好意思！未经您允许，我就闯进来了，我先向您谢罪！”徐白说着弯腰施礼，脑袋几乎要碰到地上了。稍后，他又说道：“您的士兵强行搬走我的酒精，我拦都拦不住！还打伤了我的部下！这可是违反军规的啊！”

    “哦，这是我的命令！不要怪他们！”皇甫嵩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

    “这是您的命令？”徐白疑惑地问道，“您要这么多酒精干嘛？”

    “用酒精引火啊！”皇甫嵩微笑着说道，“我听说你搞出来的酒精非常容易点燃，使用又很方便，到处洒一洒就行了！现在我需要大量的引火之物！呵呵，我没有理由不用啊！”

    “将军，这些酒精是用来救人性命的，当作引火之物实在是太可惜了！”徐白为了保留酒精，试图说服皇甫嵩，语气变得高亢起来，“您知道吗？就这几罐酒精，那可是整整消耗了上百斤的好酒才提取出来的！而现在到处都在打仗，根本找不到酒！将军，酒精实在是太珍贵了！这些酒精能挽救几千人的性命啊！不能就这样白白浪费了！将军，请您三思！”

    面对情绪激动的徐白，皇甫嵩几乎是面无表情，声音低沉平静：“作为一个领导人，我当然希望我的手下得到最好的治疗！这点毋庸置疑！但是当前最重要的是消灭黄巾贼，取得战斗的胜利！只有这样才能避免出现伤亡！你想想，是你的酒精重要，还是战斗的胜利重要？你救治伤员又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消灭黄巾贼！为了胜利，将士们连命都可以不要，你却如此在意你的酒精！真是令人痛心！”

    徐白张口正欲反驳，皇甫嵩又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也是一片好心，是为了广大伤兵着想！所以你急匆匆地闯进中军帐，以下犯上，我也不和你计较了！你赶快回去准备吧！我们马上就要出发了！”

    “将军，伤兵已经按照您的指示优先转移完毕，医疗物资也大都转移出去了！现在就剩下这些酒精了！”徐白郁闷地说道，“不就放个火嘛！用膏油就足够了！我们消灭巨鸩的时候用的就是膏油！这玩意儿涂在帐篷上，也是很容易点燃的！干嘛非得用酒精啊！”

    “嗯，说到用火消灭巨鸩，你功不可没！”皇甫嵩用一种欣赏的目光看着徐白，说道，“我很欣赏你这种随机应变的能力！这也启发了我用火来消灭张宝！我要让黄巾贼像那些鸟一样被活活烧死在帐篷里！”

    “将军，您的意思是把膏油、酒精之类的引火之物放在我们自己帐篷里，然后吸引黄巾贼来偷袭，等他们进来了，您再一把火烧了他们！”徐白恍然大悟，“我还以您要带领全部人马前去火烧黄巾贼的军营呢！”

    “没错，我就是这个意思！你看我们的帐篷这么多，膏油可能不够用，所以才想到了你的酒精！”皇甫嵩被徐白的表情给逗乐了，“为了消灭黄巾贼，还天下一个太平，你就不要计较了嘛！”

    “可是，将军，您又怎么知道黄巾贼一定会来袭营，万一您估计错误呢，我的酒精岂不是白白浪费了吗？”

    “我当然知道张宝会来！他一直想偷袭我，这段时间不停地引诱我出战，用尽了各种花招！现在我派兵前去救援傅燮和小刘，他肯定以为是我亲自率领大军前去，所以他必定会趁机来袭击军营！”皇甫嵩得意地笑道，“哈哈，他想打我粮草的主意，门都没有！既然他想当黄雀，我就满足他的要求！”

    “将军的计策很完美！”徐白提醒道，“不过酒精容易挥发！如果张宝来晚了，洒在帐篷上的酒精就会消失得干干净净，会影响战斗的！”

    “什么叫挥发？”皇甫嵩好奇地问道。

    “嗯，挥发嘛，”徐白灵机一动，解释道，“挥发就是酒精的灵魂逃跑了！将军，没有灵魂的酒精是死酒精，有火也点不着啊！死酒精对您来讲是毫无用处的啊！”

    徐白的话一说完，皇甫嵩就皱起了眉头，看他的表情似乎对酒精的期望产生了动摇。徐白察言观色，马上趁热打铁，说道：“将军，说真的，酒精真不如膏油！要是因为酒精影响到您的计策，那可太不值了！”

    看着徐白焦急地表情，皇甫嵩沉思了一下说道：“大战之时，就不要说那些不吉利的话，什么灵魂逃跑，什么死酒精还是不要提的为好！嗯，经你这么一说，使用酒精引火还有一定的风险！要是真影响到战斗，那可就麻烦了！我看酒精还是用在救治伤兵上比较好，至于放火杀人嘛，还是用膏油吧！你赶紧回去保管酒精！就这样吧！”

    “将军，您真是功德无量啊！我先替伤兵们谢将军！”徐白弯腰施礼完毕，说道，“将军，那我告辞了！”

    徐白经过一番唇枪舌剑，终于要回了酒精，高高兴兴地回到帐篷里，组织人手将酒精运出军营，好好地保存起来了。

    虽然不用酒精，但是没有影响皇甫嵩布置陷阱的进度。他上千个帐篷几乎全都涂满了膏油，每个帐篷里都堆着十来个用稻草、木头和破布做成的假人，假人身上也涂上了膏油。为了取得逼真的效果，皇甫嵩还特意要求士兵们给假人摆出睡觉的姿势，十来个假人都必须直挺挺地躺在地上。这些睡觉状态的假人将会吸引袭营的黄巾军冲进帐篷砍杀。另外，在各个帐篷之间都堆着枯草树枝之类的可燃物。总之，现在皇甫嵩的军营就是一个巨大的可燃物，只需一把火即可变成火海。

    经过上万人马的努力，陷阱终于在夜幕降临前布置完毕。像徐白这样的后勤人员和所有的粮草物资在一支精兵的护卫下，早已悄无声息地转移到了安全地带。而皇甫嵩则带着人马埋伏在军营之外，弓箭手已经全部就位。一支一千人的部队则被留在了军营里，他们负责制造出将士们在军营里休息的假象，给敌人一种防备松懈的错觉，承担着诱敌入营的重任。

    夜色渐浓，军营附近的树林更加幽暗，隐蔽在林中的皇甫嵩告诉自己要平静，但是又忍不住思绪万千：张宝一定会来的！耐心一点，冷静一点！这只不过是一场伏击战而已！不知道傅燮那边战况如何？应该快要结束战斗了吧！他带去的都是精兵，应该能对付白雀他们！即便是张宝派了援兵，郭典现在也应该到达战场了！这两人联手作战，我应该放心了！嗯，张宝会派多少人去救白雀呢？一万还是两万？如果张宝亲自去救，肯定不止两万！但是根据我的观察，张宝绝不会亲自去救白雀！他一定会来这里的！这家伙真******狡猾，还好我看穿了他的阴谋诡计。想吸引我去追击白雀，打击援兵，然后乘机攻我军营，断我粮草，门都没有！

    这是一场大仗，事关平叛的成败和几万人的生死，所以就算皇甫嵩谋略过人，意志坚定，在战斗来临前，他还是会在心里反复地思考如何处理这场战斗的各种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