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追凶

    二十多个士兵躺在铺着稻草的地上，有气无力地呻吟着。令人惊讶的是很多士兵都穿着开裆裤，有的干脆****着下半身。在他们的脑袋旁有一个地洞，徐白看见有人正在往里面吐。再细细一看，发现他们屁股下面也有一个地洞，应该是用来拉大便用的，

    徐白对这样的居住条件已经见怪不怪了。也许很多人会以为古代的军营和电视剧里一样，士兵们都住在宽敞的大帐篷里，晚上可以舒舒服服地躺在行军床上睡觉，帐篷里还有桌子椅子，可以翘着二郎腿喝茶聊天，想上厕所就去帐篷外的简易茅房。但是实际情况是一个帐篷里住二三十个人，床这种东西只有在梦里才会出现，士兵们只能躺在地上与老鼠为伴，被子更是奢侈品，有一件破棉袄盖就不错了。大多数人一年到头只有一身衣服，冬天冷了挤在一起取暖，夏天热了脱光了睡觉，拉屎撒尿您随便找个地方。

    所以在古代因为极差的卫生条件和卫生观念，再加上落后的医疗水平，极容易导致传染病爆发性流行。传染病会导致一支军队的灭亡，甚至可能会导致一个国家的灭亡。比如黑死病，一种通过老鼠跳蚤传播的鼠疫，横扫了十四世纪的欧洲，直接导致两千多万人的死亡，那时谁还关心军队国家还能不能存在。同样是鼠疫，在风雨飘摇的一六四四年，通过空气袭击了北京，直接导致大明军队丧失了战斗力，本来已经被连年的自然灾害和腐败的官僚体制搞得奄奄一息的大明王朝，在李自成的打击下一触即溃，崇祯皇帝以上吊的方式结束了朱元璋创立的大明。

    当徐白看到有很多人正同时往洞里拉大便时，心想所谓的瘟疫应该是肠道传染病。此时除了公孙旺、董凡、卫汛和带路的黄巾军头目跟着徐白走进了帐篷，其余的人都捂着鼻子站在帐篷外面，很明显帐篷里实在太臭了。

    “你们都给我进来！”徐白命令道，“快点！”

    “弟弟，太臭了，我想吐啊！”徐青叫苦道，“我不行了！我要被臭死了！”

    “戴口罩就不臭了！快点进来！我教你治病！来啊！”

    “不去！打死我都不去！”徐青强硬地回应。

    徐白拿徐青没办法，只好让他们在外面的等着。他一方面不想和徐青扯淡，另一方面也担心这些人没有什么卫生观念，东摸西摸，反而会增加感染的机会。

    哎，学医还是要看缘分天分和毅力的！有这几个不怕臭、不怕脏、不怕苦跟着我学的人就足够了，只要他们学好了，我也满足了！不愿意来的就随他们去了！徐白在心里自我安慰着。

    现在需要马上确定要这些士兵究竟得了何种肠道传染病。引起上吐下泻的原因很多，但是能够传染的危害性严重的，主要有霍乱、痢疾和伤寒这三种，徐白最担心的就是霍乱。

    霍乱是烈性肠道传染病，它的传染性说得夸张点，连无边无际的大海都斗不过它。假设一个感染了霍乱弧菌的人正在大海边捡贝壳，突然他发病了，上吐下泻，于是就产生了很多排泄物，这些排泄物里有很多霍乱弧菌，可以把海水都污染了，被污染的海水又会把虾蟹贝壳都污染了，人一旦生吃这些污染的海鲜马上得霍乱。

    当然传染力强也没什么，只要不死人，没人有会在意，可是如果以五星来评价致死能力的话，霍乱的致死能力堪称四星半，它能让人一天大便几十次甚至上百次，进而让人严重脱水。要知道对于一个成年人来说，水占了体重的百分之七十左右，没有水血液都干涸了。严重脱水的结果就是四肢冰冷，体温下降，全身抽筋，最后很快死于严重脱水导致的代谢性酸中毒、肾功能衰竭和心律不齐。

    徐白深知霍乱的严重性，他最先想到便是霍乱。如果是霍乱，这些人马上要隔离，整个军营都是疫区，徐白自己也不能随意地乱走。这样一来，麻烦和困难可想而知。

    在现代要想确诊霍乱很容易，做个实验室检查就行了，可现在别说先进的生化仪器检测设备，就连最常用的显微镜都没有。徐白只能靠着问诊、观察病人的体征和排泄物来确定了。

    对于传染病，老实说这是徐白的弱项，他一直喜欢外科，几乎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学习外科尤其是神经外科上面了。在成为专科医生之前，仅有学习传染的经历是在传染病科呆了三个月。所以他治疗传染病的经验不是很丰富。

    不过，他记忆力惊人。传染病的临床经验虽然不足，但是每个经手的病例，学习过的传染病知识，他都牢牢地记在脑海里。再加上多年的医学训练，使得他逻辑推理能力很强，又善于发现和思考，让他完全能够应付目前的情况。

    要判断是不是霍乱，一个极为重要的特征是看病人拉出来的大便是不是像淘米水那样。徐白不顾被感染的危险，将一个士兵挪到一边，仔细观察士兵拉在洞里的大便。洞不算大，但是比较深，徐白找了根木棍，一点一点地扒开来看，发现大便虽然稀，但是颜色却是黄褐色，并非是白色的淘米水那样，而且大便里还有脓血。

    徐白问这个士兵：“感觉哪里不舒服啊？”

    ‘肚子疼，老是想拉大便，每次拉又有拉不出多少。”这个士兵虚弱地回答道，“拉得我都爬不起来了！”

    在士兵说话的当儿，徐白摸了摸士兵的前额，再替他把了把脉，然后继续问道：“有没有吐过？”

    “有恶心的感觉，吐过几次。”

    “怎么个吐法？是忍不住直接喷出来吗？”

    “就是恶心，然后吐了几口！”

    “哦，那你什么时候开始拉肚子的？一天拉几次？”

    “我、我大概六七天前开始拉肚子，最多的时候一天好像拉了二十多次。”

    “在你生病之前，你有没有吃过脏东西？”徐白追问道。

    “脏东西？我不知道什么东西叫脏东西，我们有什么就吃什么。只要有的吃我就高兴！”

    “那你生病之前吃了什么东西呢？”

    “两碗米饭，一碗青菜，还有一大块猪rou！”士兵仿佛还在回忆食物的美味，“那顿饭真好吃，我还想再吃一顿！”

    “就这些东西吗？有没有鱼虾之类的？”

    “大人，您是不是在开玩笑啊！像我这样的小兵哪里有鱼虾吃！”

    “你们可以去湖里抓啊！我来的时候看见你们军营后面有一个湖，那里面小鱼小虾总有的吧！”

    “大人，您说的这个湖，顶多算是池塘，里面的鱼虾少得可怜。有人去抓过，也只是抓到了几条小鱼而已。”

    “那你吃的饭菜有没有煮熟？有没有异常？比如发霉变质。”

    “这个我倒没有特别留意。我哪里顾得上啊，几口就吃完了，饭菜真的很香啊！我想应该没有发霉吧！”

    “这么说你吃了饭之后就开始拉肚子了！”

    “也不是马上就拉肚子。我记得好像是半夜里肚子疼，我就爬起来大便，后来就拉个没完！”

    “你们平时喝的水从哪里来的？”

    “就是大人刚才说的那个湖，我们都在那里取水，洗澡也在那里洗！”士兵疑惑地问道，“大人，您问这个干什么？我们得的究竟是什么病啊？不会是恶鬼附身吧？”

    “你别担心，先安心地养病，不要胡思乱想，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徐白安慰道。

    徐白又问带路的头目：“这些人有没有病死的？”

    “好像没有吧，他们就是拉肚子拉得爬不起来！”

    “这么多人得病，一个都没有死？”徐白质疑道。

    “别的营地，我也不太清楚，但是附近的十来个帐篷，我经常去送饭，没听说死人的！”头目很肯定地回答道。

    同样的问题，徐白又问了帐篷内的其他士兵，发现他们都对那顿有rou有菜的饭印象深刻，大多数人在吃了这顿饭后的三四个小时到两三天内发病。拉肚子的次数则是因人而异，从十来次到三十来次不等，里急后重也就是整天想拉却又拉不出来的症状明显，脉搏正常，没有明显的发热迹象。最重要的是大便，绝大多数人都有脓血便。

    徐白综合了以上的信息，他初步排除了霍乱，因为首先是排泄物的特征不符合，霍乱是淘米水一样的排泄物，极少有脓血便，而眼前的这些士兵绝大多数都是脓血便，其次要是得了霍乱，以他们的卫生条件和营养状况，不可能不死人。即便他们体质好，也不可能都能扛得过去，除非耶稣、如来、真主一起到场保佑这些可怜的士兵。

    第二种被他排除的疾病是阿米巴痢疾，这种由阿米巴原虫引起的肠道炎症，从感染到发病，也就是所谓的潜伏期一般至少需要一个星期以上的时候，这和他们吃了饭后几天甚至几个小时就发病的情况不符。还有最重要的是大便的特征也不符合，得了阿米巴痢疾拉出的大便像番茄酱一样，而且奇臭无比，这种臭味徐白记忆犹新，他在传染病科见识过。

    徐白还大胆地把伤寒也排除了。他认为伤寒的潜伏期明显要来得长，伤寒病人常常拉出像绿色果冻一样的大便，脓血便不多见。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是伤寒会让人发热，越发越厉害，体温进行性升高，可以在一个星期之内达到四十度。现在他们发病也有六七天了，但是体温绝大多数都正常。所以伤寒可以排除。

    徐白认为细菌性痢疾是最大的嫌疑，因为潜伏期、发病时间、病人的症状体征、腹泻次数等所有的信息都与这种疾病的临床表现相吻合。他决定马上去其他帐篷里看看，要是情况都差不多，就可以确定这是一次细菌性痢疾的集中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