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7:皇贵妃（一）

    昔日，汤圆在她的面前，旁敲侧击问过，问她是否会吃回头草，言下之意是问她是否会回头去找丰烨。·会吗？表面装作不会，其实会。然而，却总是鼓不起勇气来。

    与丰烨在一起时，她才不过二十岁，年少懵懂，其实压根不知情为何物，但总是以为自己知晓很多。分手的时候，她二十二岁，恰逢毕业之际。都说毕业的那年会是分手高峰期，确实不假。他们俩之间的分手，与大众的分手模式其实具有很大的相似性，也具有不用的个性。大多分手的情侣，皆是由于要各奔东西，皆是从此要异地，而她分手的原因，其实是由于丰烨的妈咪。

    丰烨属于典型的暖男，但他的母亲大人，却是一位女强人的类型，从年轻开始，就与丰烨的父亲做小买卖，一直到经营大公司，再到经营数家公司，没有几把刷子，绝对是不行的。或许是丰烨的长相也具有欺骗性，让她从未想过他会是一个富二代，会是一个名下房产和银行户头加起来已经上亿的少爷。她不缺钱，也不想依靠任何男人，所以富二代对她来说，并没有多大的意义。

    “姑娘，姑娘……”伴随着这阵唿喊声，唐晓菲的意识慢慢收回，解释道：“前任男朋友，那是我们家乡的用语，意思就是以前的情郎，以前的心上人。”

    君莫愁倘若是个多心之人，分分钟就会怀疑她是故意接近他，且目的不纯。且看她的用语，你长得像我的初恋，这是多么经典又多么俗套的搭讪方式。或许，他是当真单纯，诚如他的长相一般，又如丰烨的个性一般，“噢，原来如此，这等用语，倒属稀奇！”

    用一种理论，说是世界是多维的，地球同时有很多平行空间，在另一个空间当中，或许就有另一个自己。另一个自己，目前为止，她是未曾发现，可眼前的而君莫愁，像极了另一个丰烨。最为巧合的是，君莫愁本人对她也有熟识感。她目前的这幅打扮，君莫愁虽然已知晓她是女子，但并未见到过她的真身，自然不会知晓她是个美女。不知晓她是美女，便谈不上是想要故意和她搭讪。“地方不同，习俗用语不同，不是什么稀罕事。”

    一来二去这一折腾，原本到临安的时候还是上午，不过**点的模样，此刻，太阳已开始落山。“你这是要出城去？”唐晓菲自然不知晓君莫愁的举动，不知晓他要去往何处。

    “去城郊探访一位故人，可惜去了几趟，人都不在，也不知此次是否能遇上。”君莫愁的神情，有了一丝淡淡的惆怅。

    由此可见，这人对他来说极其重要，若不是心上人，便是知交好友。“他或许正是知晓你要前往，有意而避之呢？你们之间，是否有何误会，有何不愉快的事情发生？”若不然，不会这般巧合，每次都错开。倘若当真没有人为因素，那她只能说是天意如此，是上天都不让他们俩碰面。

    “误会谈不上，不愉快的事情倒也没有，只是单纯地想要见见她。算来，已有十数年未曾再见过她一面。”

    十数年？再从君莫愁的神态来看，似乎并非恋人，“她是一位长辈？女性？不会是你的母亲吧？非也非也，你既然是王爷，那她应该是皇太后或者皇太妃一类，自然是在皇宫当中。并非母亲，那是姨母？姑母？师父？师祖？”一口气将自己所能想到的悉数道出，说完才意识到自己有几分话痨。或许，在她心目中，已然将君莫愁当成了丰烨，这才在他面前无所顾忌，这才变得活泼起来。

    君莫笑缄默不语，许久之后才缓声答道：“实不相瞒，是我母亲。这件事，民间早已有坊间小谈，不过一般的百姓都只当话本小说对待，其实还是有几分真的。”

    “我从山里来的，见识少，不妨说来听听。”关于皇家的八卦传闻，她不感兴趣，因而也不会留心。原因何在？在于别的女孩子做梦都想嫁给皇帝，都想嫁给王爷，可她，从来没有过皇后和王妃梦。前面早已提及，即便对方当真是位皇帝，或者是位王爷，她的梦想是，携带王子一起闯荡江湖。皇宫那地方，对她来说就是牢笼，一辈子都钻不出去的牢笼，一旦进去，此生都要葬在里头的监狱。

    君莫愁讲述的并不详细，关键部分，有所保留。·她明白这其中的缘由，毕竟他们不过二面之缘，再者，有些内容，牵扯到皇家的**和脸面，自然对外人无法告知。

    经过归纳总结，再加上她自己的推断，君莫愁的母亲，原是一名普通的民女，先帝微服私访之际，偶然与她遇上，对她一见钟情，后将其带回入宫。先是封为才人，诞下当朝皇帝六皇子君霸天之后，连升几级，一跃晋封为贵妃，尊贵无比，更是夺得了先皇的专宠。后又诞下七皇子君莫愁，加封为皇贵妃，成为开国三百多年以来，史上唯一一位皇贵妃。

    都说男人凉薄，都说男人永远喜欢新鲜美好的事物，而红颜易老，再美的女子，终有容颜逝去的那一日。渐渐的，皇帝开始宠幸别的嫔妃，还和其中一位昭仪诞下一子。

    当初，先帝曾信誓旦旦，山盟海誓，接她进宫之后，永远不会宠幸别的女人。在爱情方面，人都是自私的，谁愿意和另一个人去分担自己的爱人？即便是那些三妻四妾的男人家属，在她们心里头，难道就当真心甘情愿自己的丈夫娶别的女人？不甘愿，自然不会甘愿。若是放在有些女子的身上，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皇帝对她还是最为宠爱的，可君莫愁的母亲皇贵妃不同，她的认知是:你若做不到，当初就不该许下承诺，一旦许下承诺，就必须承担许诺的责任。在她看来，倘若皇帝约束不住自己，倘若他心中分明知晓自己做不到专情，做不到一心一意，那就该早早有言在先。倘使她早已知晓，便会有心里准备，或许她还是会跟着先帝回来，可绝不是如今这般的局面。

    君莫笑母亲的这种思想和认知，放在这个时空，放在这个时代，只恐鲜少有人会理解，更是难以认知。但却和唐晓菲那个时空的女性逻辑极其相似，更是和唐晓菲本人在爱情方面的认知如出一辙。

    你若本着玩玩和试试的心态，那就不要指望别人对你专情。你若本着一心一意白头到老的念头，那我也定然对你不离不弃、生死相依。办不到的事情，绝不要轻易承诺。而一旦承诺的事情，必须办到。否则的话，嘴里说出去的话语，便不叫话语，而叫放屁。人生不过短暂几十年，没有多少时间去浪费和挥霍，直接挑明，不光是对别人负责，更是对自个负责。

    言归正传，再来说皇贵妃。君莫愁的母亲，本名刘玉兰，唐晓菲自然是不知晓她的名讳，但为了方便起见，以刘玉兰为称。

    先帝与冯昭仪生下一子之后，刘玉兰对先帝开始避而不见，从原来的宫殿搬到冷宫旁边的一处小殿，将伺候她的宫人遣散，唯有剩一名贴身丫鬟在旁伺候。

    先帝原本对刘玉兰极度宠爱，即便是宠幸冯昭仪之后，丝毫未曾减少对她的宠爱，一月当中，除了两日在冯昭仪那里，其他的时候，都是宿在刘玉兰殿中。不知是觉得自己太过宠爱这位皇贵妃，纵容了她的性子，让她不知好歹，还是有了新欢，渐渐忘了旧爱，先帝不止默许了刘玉兰的做法，还削减了她的吃穿用度。

    此后，先帝便未曾再踏入刘玉兰殿内半步，不仅宠幸冯昭仪，而且开始宠幸其他嫔妃，整日流连风月，连上朝一事都抛诸脑后。如是，一直持续了足足三年。

    三年之后，六皇子君霸天已七岁，七皇子君莫愁四岁。那一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最大的事情，便是君霸天被立为太子一事，其次当属刘玉兰搬离回原来的宫殿。

    先帝对刘玉兰的宠爱，不止恢复到以前，反而比以前更甚，可谓对刘玉兰言听计从，再也未曾宠幸过其他嫔妃半次。不出一年，刘玉兰诞下一子，为九皇子君莫笑。刘玉兰已是皇贵妃，已没有了加封的余地。那该如何？没有余地，创造余地也要上。先帝做出了一件震惊朝野的事情：废后，先是废掉原来的张皇后，再是立刘玉兰为后。

    张皇后为人贤惠，与其说是贤惠，其实不如说是聪明，倒不如说是有点脑子。早在刘玉兰入宫之后，便有其他嫔妃在她跟前嚼舌根，说迟早有一日，刘玉兰会威胁到她的后位。那个时候，她还不以为然。

    这立后一事，可非同小可，皇后不是说废就能废掉的。朝代，但凡皇后，她的背后，都是一个庞大的家族，乃至是好几个家族。一旦废后，牵扯到的，不是一个人，而是皇后背后的利益群体。因而，古往今来，除非皇后做出太过大逆不道的事情，否则皇帝一般不会轻易废后的。即便是宠爱的女人，最多也就给个贵妃的职位。即便再想要立后，也得等皇后去世之后才名正言顺。

    在张皇后看来，皇帝虽则并不宠爱她，但好歹对她还是有几分旧情的，好歹对她还是敬重有加的。素日里，初一十五，还是会来她的宫中住宿。再者，各州进贡来什么新鲜的宝贝，皇帝都少不了她的那份。她一直恪守本分，对皇太后和皇太妃们都极为孝顺，皇太后对她这位皇后可是一直赞誉有加的。

    最为重要的是，她还替皇上生了两子，三皇子和四皇子。按照祖辈的先例，一般皇后的长子都是要立为太子的。皇帝有自己的想法，觉得自己还尚未到而立之年，根本不需要这么早就立太子，想让三皇子和四皇子再长几年，从中选择一位合适的立为太子不迟。

    刘玉兰进宫之内，恩宠无限，她虽担心，可始终知晓皇帝做事有度。七皇子君莫愁出生之后，皇帝加封刘玉兰为皇贵妃，离她的位置，只有一步之遥，在朝廷上下掀起了不少的轰动。老实说，她也曾担心过，但转念一想，刘玉兰的父亲，原先不过一位平民百姓，并无家族的支持，即便如今在朝为官，可与她的家世想比，不足九牛一毛。

    因而，只是略微担忧罢了。紧接着，刘玉兰与皇帝之间有了间隙。她就知晓，皇帝不过是图个新鲜罢了，这种专宠的日子，又能持续多久，皇帝说到穿，不过还是一个正常的男人罢了。原本那些在背后等着看她笑话之人，如今，又个顶个跑来巴结她不断。这后宫之事，这皇帝的身边，女人总是不断，先是你，再是她，可唯一保持不变的，唯一不可撼动的，那便是她这个皇后。

    孰料，这次，是她算错了，六皇子君霸天竟然被立为了皇子。皇帝不顾朝臣的反对，执意要立刘玉兰所生的六皇子为太子。古往今来，从来都是立长和立嫡的，怎么着也轮不到她刘玉兰的儿子头上。皇帝给出的理由是谁最适合帝王这个位子，便立谁为太子。后宫皆都知晓，皇上八个儿子当中，最宠爱的，便是六皇子君霸天。因为宠爱，被蒙蔽了眼的前朝皇帝也是有的，可所立的太子，哪个是明君，哪个适合当帝王？

    别说她反对，朝臣们哪个不反对？然而，皇帝只做了一件事情，便让大臣们乖乖闭上了嘴，且转而双手赞成。皇帝把自己的七位儿子叫到了大殿之前，那个时候，八皇子还在襁褓之中，自然只有七位，大皇子已有十四岁，最小的皇子七皇子才三岁。皇帝让群臣们就治国当中所遇到的问题以及该如何治理好国家的事宜，向七位皇子发出提问。

    孰能料到，六皇子君霸天当时不过七岁而已，一个七岁的孩子，所给出的见解，远远超出他的五位哥哥。甚至于，也远远超出普通的大臣。那个时候，她的三皇子，已有十三岁，四皇子也已有十一岁。朝臣们对这位皇子惊为天人，深深为他折服，纷纷表示愿意付诸这般的明君登基。

    那个时候，张皇后开始真正感觉到自己的后位出现威胁，等皇帝将刘玉兰重新接回宫，这种威胁更大.但在她看来，危险虽大，皇帝还不至于做出这种煳涂事情来。谁能想到，皇帝当真冲昏了头脑。

    太子一事，朝臣们虽有个别心中不满，但总体而言对于新太子并无太大的诟病，可废后一事，着实激起了群臣反对，尤其是以王皇后家族为首的王氏家族。

    皇帝一意孤行，非得不听，连废后和立新后的圣旨都一并已下。然而，就在此时，事态有了极大的扭转。刘玉兰离开皇宫了，与其说是离开，不如说是从皇宫逃走，没有人知晓她是如何离开，只知晓她留了一份书信，从此音讯舀无。

    此后，皇帝一直派人暗中寻找，后终于在一处找寻到她，但她不愿再回到皇宫，而是选择避世。这期间还发生了什么，不得而知，得知的是，从此之后，刘玉兰隐居在了一处风景秀丽的地方，且和皇家彻底脱离了干系。皇帝会隔三差五前来看她，时日一长，或许是怕自己平静的生活再被打扰，刘玉兰开始不断搬迁，一直到皇帝离开人世。

    新皇登基之后，曾想将自己的生母接回宫内，可刘玉兰不肯回去，还言辞拒绝，说日后莫要打扰她的清修。事情，大抵上是这般。

    算来，君莫愁确乎已有十年以上的光景未曾见到自己的生母，想来，他对母亲的思念，该是多么的强烈。然而，唐晓菲却注意到一个问题，于是向君莫愁求证道：“家母当初生睿王爷的时候，确定只有他一个儿子，并无孪生兄弟或者姊妹？”

    “唯有九弟一位，不知你为何有此一问。”君莫愁甚是好奇。

    问题来了，君莫笑与慕容云嫣，绝迹是双生子，至于哪个大哪个小，她并不知晓，但肯笃定两人绝对是一对双胞胎。这就表明，刘玉兰当初所诞下的，应该是一对龙凤胎才对，可为何对外宣城只有一位皇子，并无公主的存在呢？这其中，显然有很大的猫腻和蹊跷。再者，刘玉兰倘使要离开，早不离开晚不离开，为何选择在风口浪尖之时离开，岂非更令皇帝铁了心要立她为后？这事，绝对不简单，绝对有玄机在里头。

    “无他，只是随口一问。”见着君莫愁的面上一直不曾舒展，想来，他还在为刘玉兰一事发愁，便进行开导：“其实，你也不必如此灰心丧气，更不需如此介怀。我虽不知晓这其中具体的过往和故事，但想来，你母亲之所以要远离皇宫，远离尘嚣，定然有她自个的理由。身为她的儿子，你们应该学会尊重她的选择。皇宫这个地方，在大多数人的眼中是个好地方，可在有些人的眼中，却是个极坏的地方。它不比民间那般逍遥自在，不比民间那般少了诸多勾心斗角，不比民间乐趣多。”

    一顿，她接着又说道：“你看看，你的名字吧，叫君莫愁，莫愁莫愁，莫要有任何的忧愁。你母亲帮你取这个名字之时，定然是希望你时时刻都开开心心生活，定然不希望你是如今这幅苦瓜脸。再者，苦瓜脸真心很不适合你，还是笑起来的样子，和你最配。知不知晓，你可是典型的暖男，千万别走其他路线哦，当下，暖男可是相当受欢迎的哦！”

    出奇的是，所有的愁绪，顷刻间烟消云散。虽不大明白她的有些用语，但能听得出来，她是真心惦记他的安危，是真心在安慰他。君莫愁抬头朝唐晓菲看了几眼，问道：“暖男是什么？”

    “呵呵！”唐晓菲嫣然一笑，“暖男吧，就是夸你笑容灿烂，夸你笑起来像朵花儿似的，夸你温柔体贴。大致相当于温文尔雅这一类，但比温文尔雅的赞扬程度还要深一些。”一时半会之间，还真想不到合适的词语来替代，“总之呢，反正就是在夸你就对了。”

    君莫愁淡淡一笑，随之问她：“或许，还是你了解母亲一些，其实，她也曾说过类似的话语，

    只是我一直不是十分明白罢了。那依你之见，她何时才会愿意见我？我来临安，已经有几日，可每日都是吃闭门羹。“

    “这个，我真不好说。不过，在我看来，既然她如今并不想见你，那你就应该不要去打扰她。你思念她，她的心目中，肯定也在思念自己的儿子。不如暂且再等一段时日，她想见你的时候

    ，自然会见你。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意见，你仅供参考。”唐晓菲如实答道。

    “此番离开封地，已经是皇上额外开恩，若这般离去，还不晓得何时才能再来临安一趟。”即便他是皇上一母同胞，可同时更是皇上的臣子。藩王随随便便离开封地，那可是大逆不道的死罪。须知，当皇帝的，最忌讳的，往往是自己的手足兄弟。

    这其中的厉害干系，唐晓菲也是知晓几分的，便安慰道：“你若一心想要见到母亲，其实也并非没有法子，我可以帮你。虽不知能不能帮得上忙，但一定会竭尽全力。”大活人总不会被尿给憋死，待到了刘玉兰那里，具体问题再具体分析。她一个不行，还有君莫愁和他手下的那些侍卫们，人民群众的智慧可是无穷无尽的，她就不信刘玉兰当真无懈可击。

    “那就多谢姑娘了。”君莫愁由衷道，“原本还有几分担心，如今在姑娘在，心里总算有底了。”

    不过几面之缘而已，就对她如此信任，反倒令她生出几分不自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