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永安
到得永安宫的时候,里头已聚满了人。 众人见我到场,皆离了坐朝我行礼。我施施然朝太后行一个跪礼,口中道:“新媳向太后请安,太后万安。臣妾今后定尽心侍奉太后与皇上,宁和后庭,竭尽己责,为皇上和太后分忧。” 太后满意的笑了笑,探手扶了我起来,亦叫了众人起身。 我与太后并坐在上位,太后知道我尚不识得后宫诸人,着纪芬姑姑为我一一介绍。 我原先已对萧品棹这些妃嫔做了些了解,如今便能对号入座了。 右侧首座是德妃,辅国将军之女,虽是四夫人之末,但在我未入宫前她是后妃中份位最高的,只可惜终日病怏怏的,精致的妆容亦遮不住她的病容。 她下首那位便是敏妃,依旧妆着妖娆,眉尖一朵桃花钿更衬得她妍姿俏丽,艳若三月桃花。看得出太后并不怎么待见她,她并非仕宦人家出身,亦非书香门第,父亲只是个小有名气的商人,士农工商,商人是最末等的。 左侧首座是郑妃,户部尚书之女,关于她的事我倒听得不多,看来是个极沉稳识大体的女子,却不知内里城府如何了。 萧品棹已有十多位妃子,此时按照位次排开坐了满满一室,环肥燕瘦美态各一,但最出挑的确实当属敏妃。 我始终得体的笑着,与她们一一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太后笑得慈蔼,按上我的手背,问道:“皇后新进宫中一切可好,手下的奴才用着可合心?” 我微微颔首,柔声作答:“谢太后关心,一切都好。” 郑妃将手中捧着的茶杯轻轻搁回桌上,笑道:“今后有皇后娘娘总揽后宫大小事务,太后您可以好好享清福了。” 太后却是拧眉,假嗔道:“哀家倒是想享清福,含饴弄孙,你们一个个的偏只会哄哀家开心,不勤添几位皇子,哀家怎能不cao心?” 萧品棹后妃虽不少,眼下却只有两位帝姬,皇家最重子嗣,太后自然时时记挂着这事。 众人皆掩唇轻笑开来,稍末端的柏贵人接口道:“皇后娘娘系出高闳又德才兼备,自有天荫福佑,想必不久便会有好消息呢。” 敏妃斜睨了她一眼,嘴角朝一侧勾起作一个蔑笑,扶了扶鬓间簪着的一支金镶珠宝半翅蝶簪道:“柏meimei可真会说话,只是这才德与福荫之间想来也无甚干系吧。能进这皇宫服侍皇上的哪一个不是才德出众,怎不见meimei你福荫归至呢?”明明是娇声细语,我却莫名感觉阴阳怪气。 敏妃一番话噎得柏贵人顿时青了脸,垂头紧捏着手帕默不作声。我侧头看了瞥了太后一眼,只见她眼中也有一闪而过的嫌恶,笑意也收敛了。 她尚盛宠风光,难免目中无人些,竟不知她在太后面前也是如此有恃无恐。一句话既讽了我虽为皇后却未必能得宠又笑了柏贵人身份低微,难怪太后如此不待见她。原先只以为太后瞧不起她的出身,这会儿才明白她这样的人是如何不讨喜了。 我既知宫中艰险,自然不会忙着树敌,故而也未作反驳。 她的话冷了场,堂中一时静极,须臾才听得一人作了声,是郑妃下首的尹修媛。“皇后娘娘贤德,但宫中诸事都需娘娘周全巨细,难免辛苦。便冲着这份辛苦,老天亦不会薄待了娘娘的。” 我不自觉的朝敏妃瞧了一眼,她倒未再如何。我娴雅一笑,点头称是,道:“本宫忝居后位,可论起这资历来,我还得叫各位一声jiejie呢。今后还须各位多多帮衬本宫。” 苏贵嫔温婉道:“皇后娘娘实在过谦,这声jiejie叫臣妾等如何受得起。娘娘有何用得着的只管吩咐便是了。”她此话一出,便有许多人附和着。 德妃罗帕掩口轻轻咳了几声,说话也显得虚弱,道:“臣妾病躯,恐怕帮不上皇后娘娘什么忙了。” 我蹙了眉,极是紧张她的样子,温声道:“德妃你只管安心养病就是,其他都无需你cao心。” 她朝我道了谢,众人又白话一晌才陆续寻着理由离开,我亦回了鸣鸾宫。
尚未进宫门便见芝风在门口焦急的候着。我不明所以,微蹙了眉快步走了过去。 芝风碎步迎上来,道:“娘娘您可回来了,南音公主已在东暖阁坐了有好几盏茶的功夫了,催着奴婢出来候着您。” 南音?我颇为疑惑。昨日一面之缘我对她印象颇深,但我与她尚未相熟,她明知我去了永安宫为何宁肯在这儿等着呢? 心中想着,人已经进了宫到了东暖阁前。南音双手提着裙摆迎了过来,口中欢快道:“嫂嫂同母后她们叙话得可尽兴,叫我好等。” 她笑得真,我亦不自觉得受了感染,陌生感消弭了不少。方越过门槛她便拉住了我的手,我反握住她的,问道:“公主来此有何贵干?” 她笑答:“无事便不能来了吗?嫂嫂这话说得好生分。” 我吩咐了芝风去将今早新制的点心拿些来,这才作答,道:“公主为何不去永安宫却在这儿等着?” 她瘪了瘪嘴,那娇憨的样子看得我着实喜欢,心里越发想与她亲近了。她道:“我看不惯有些人的做派,她们在的时候我不大往母后那里去的。” 我但笑不语。知人知面不知心,防人之心不可无。我终究才开始接触这些人,而她养在宫中,交好谁排斥谁我并不清楚,自然也不知道她的话是真是假。 若南音真是个如此单纯率性的人,我一定会交她这个朋友。 南音盯着我看了看,见我不说话,又道:“嫂嫂,我一见到你便觉得你是个值得推心置腹的人。” 我受宠若惊的“啊”了一声,笑问:“何以见得?” 她眨了眨好看的星眸,似在思考着什么,长睫如蝶翼轻颤。末了,摇了摇头,道:“说不上来,就是觉得你同她们不一样。” “她们”指的是谁,我自然懂。我又是淡淡一笑,未再追问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