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4章 吃人

    听罢多时，汪骁心头猛然一震，仿佛有一丝感悟，正在心间缓缓飘过，但它听不清、看不到、抓不牢，似曾相识却又素昧平生，近在眼前却又飘忽不定，就这样不远不近，游离在他的意识之外。

    小可仍在轻轻讲述，汪骁却再也听不清，只觉耳边回荡着的，是喃喃诉说的低语，是淅淅沥沥的雨滴，是和煦明媚的春风，其间似乎蕴含着无上至理，却又闻所未闻。

    恍恍惚惚间，如坠千里迷雾，仿佛在梦中一般。

    汪骁伸出双手，片片云朵穿过指间，调皮得溜走。“这是什么？”他轻轻说道，慢慢走进了那片云朵。煞那间，他突然看清了，终于明白了，云朵就是雨滴，因为有风，它才能飘动，因为有云，它才能降下雨滴。这里有金蟾的前世今生，有它叱咤风云的辉煌年华，有它寂灭休眠的凄苦岁月。

    “我明白了！”汪骁猛然一个激灵，走出了幻境。此时，他双手捧着金蟾，已在薄薄的蟾衣里，漂浮于潭水之上。他手中的金蟾闪动着金色光芒，如同珍宝般散发着珠光宝气，还是那只贪吃的癞蛤蟆，还是那只贪婪的小东西，看见宝贝就想一口吞下，它就是为了珍宝而生。他轻抚着金蟾，金蟾仍在讨好般蹭着他的手。

    汪骁眼中闪动着泪光，望着金蟾背上一颗颗破开的疣粒，心疼地问道：“疼不疼？”

    金蟾“古呱古呱”叫了两声，背上疣粒开始流出金色液体，一股香醇味道传来。

    汪骁用手指小心拨动，把金色液体在伤口上涂匀。

    片刻间，金蟾伤口开始结痂，又慢慢的脱落，最后竟长成了一颗颗金色颗粒。

    不再疼痛的金蟾，欢快地叫了起来，它全身金茫立时大盛，透过蟾衣照满水潭，似在潭中铺满了金子。

    汪骁宠溺地笑了笑，又心疼地轻抚蟾背，道：“走吧，小家伙。咱们去救夭夭。”说罢，金蟾立即向前纵跃，蟾衣跟着向前飘动，不多时便来到何夭夭身前，蟾衣随之消散不见。

    “咦？它怎么这么可爱了？”小可一见金蟾，伸手便想抚摸，金蟾却一瞪眼，张开大嘴似要咬她。

    小可却不害怕，双手已轻轻捧起金蟾，谁知金蟾后足一蹬，又跳到了汪骁手上。她轻轻笑道：“哈哈，这个小东西，太可爱了。恭喜你，汪骁！”

    汪骁微笑着略一点头，将金蟾捧到何夭夭面前。金蟾张开嘴巴，她面上黑气便似旋风般，飘进了金蟾口中，脸色立时回复红润。又过片刻，终于悠悠醒转。

    小可一指汪骁，兴奋地说道：“何姑娘！你好点儿了吗？你快看，汪骁驯服金蟾了！”

    何夭夭起初还不相信，等看到金蟾老老实实爬在汪骁手上，这才酸溜溜的说道：“哼！癞蛤蟆变成个金疙瘩，真丑！”说完，她便扭过头不再观瞧，但又时不时的斜眼一瞥。

    汪骁只“嘿嘿”一笑，也不着恼，但知她心里好奇，遂将驯服金蟾过程简要说了，又谢过小可指点之恩，这才说道：“我也是偶然间灵光一闪，才能驯服这小东西，其实侥幸得很。眼下，我尚有许多地方不明白，与它还不能做到心意相通。不过，想要逃出水潭，我却已有了办法。”

    小可却面色低沉地说道：“咱们可以逃出，族长却……”

    汪骁笑道：“无妨，等出了水潭，便可将孟族长救出了。至于柴老四，让他做了点心又有何妨？”

    何夭夭和小可齐声惊问：“你怎生知道的？”

    “我驯服金蟾时，看到了它的前世今生，自然知晓了。”汪骁凝眉回忆起梦境中所见，继续说道：“这只金蟾成就异兽之身，是在三千年前。当时，它已不是普通蟾蜍，靠着采食日月山泽灵气过活。别看它个头不大，但天生长就了一个大肚囊，能吞天下诸般异宝，而且更喜食活人。千年来，它害了何止千万条人命。未免它祸害人间，混元观宿老海蟾子刘元英，便欲降服了它。但是，他与金蟾斗了七天七夜，伤其一足却仍不能胜。无法，海蟾子只好求教掌门纯阳真人，经纯阳真人指点后，海蟾子又与金蟾再战。此次，他以七枚铜钱作饵，设计让金蟾一枚枚吞下，终用大法力将其收服，并将它放逐到一个法阵中。方才，我用七颗算珠去丢金蟾，实是不得已而为，却与海蟾子之法异曲同工。又值金蟾宝灵初生，我这才能降伏它。再后面的事，孟老伯和柴老四早已言明。千年前，天降落龙石，金蟾一同回归，但却未能躲过天火之劫，它便寻到了蛙山，作为埋身所在。这蛙山中有玄河水灵，本可助它逃过命中天灾，却不想日后竟被秦符发现。当时，金蟾再过百年，便能复生，被秦符邪法一促，致使邪力入侵，险些堕入了魔道。如今，这潭中阵法亦邪亦正，金蟾难以左右，只有出了水潭方才能够吐出孟老伯。”

    “原来如此！孟老伯有救了！”何夭夭点点头，又道：“那你的天龙宝珠，也可让它吐出来了？”

    “对。不过，当日海蟾子并未收回铜钱，我怕它吐出算珠后，又变回原来摸样。这些都是后话，咱们暂且不提。我告诉你们出潭之法。这里原本并无潭水，而是遍布水灵，因遭不杀帮邪法侵袭，水灵这才化为有毒的潭水。当时，金蟾神台尚且清明，虽不能阻止水灵化水，却可以延缓其势，生生将潭水挡在上面，这才使毒水未能注满水潭。至于下层潭水……这毒水中仍有水灵，却已不是原来水灵，它无时不刻想着注满水潭，因此，水中时时都有下坠之力。大家掉在这里后，应该看到许多水珠飞来，那便是毒水趁金蟾定力不足，不断侵蚀汇聚之故了。咱们如欲从石径逃出，即便能够承受这股力道，但也会因耽搁太久，最终染毒身亡。”说到这里，汪骁看了看目瞪口呆的两人，又道：“我说这么多，无非是想告诉大家，要想逃出这里，只有一个办法。金蟾并不怕这毒水，我们可以躲在它的肚子里，让它带着咱们出去。”

    何夭夭琢磨半晌，终于明白了这番话的意思，她道：“你的意思，只有叫金蟾把咱们都吃了，这才能出去？”

    小可也吃了一惊：“啊？那岂不是要葬身蟾腹？”

    “也可以如此说。不过，除了此法，再无第二条路可走。”汪骁凝重得望着两人，又缓缓说道：“大家最好快点做决定，孟老伯在蟾腹中，已有五个多时辰，再耽搁片刻，恐怕会有危险。”

    何夭夭又问道：“汪骁，你说实话，你到底能不能掌控金蟾？”

    汪骁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不能”。

    这下，何夭夭彻底无语了。

    汪骁面带微笑，轻轻抚摸着金蟾，眼中满是怜爱，说道：“其实，我还是挺相信金蟾的。”

    何夭夭大摇其头：“真不知道你从哪儿来的信心？我宁愿死在这里，也不愿意被它吃了。”在她心中，不管金蟾变得多可爱，也忘不了先前它的恶心摸样。

    “汪骁，我相信你。我知道，你喜欢它，就像我喜欢蜂王一样。蜂王不会害我，金蟾自然也不会害你。”小可望着汪骁，喃喃说道。

    此时，金蟾也“古呱”叫了一声，似是在回应。

    小可又笑道：“你看，金蟾能听懂我说的话！它说我是对的！何姑娘，你相信我吧！”何夭夭连忙摇了摇头，汪骁却轻轻点了点头。

    三人正在争执，方才还平静的水潭，却突然又起了变故。此时，上层潭水中突然映出了太阳影子，阳光透过潭水照进来，将原本金黄色的光亮，逐渐染成鲜红色，仿佛洒下鲜血般。

    上层潭水滴落的水滴，开始连成一条条水线，向着下层潭水淅沥沥滴落。

    过不多时，这些水线又相互连接，变作了一道道水瀑，“哗啦啦”倾盆掉在下层潭水中，溅起一片片浪花，向着潭边石径一波波涌来。

    众人已知潭水有毒，汪骁将孟虎背起，小可捡起竹筒唤回蜂王后，众人连忙顺着石径向上跑去。

    又过片刻，这些水瀑又相接，变作了更大的瀑布，潭水倾倒之声震耳欲聋，掀起的浪头带着潭水，向着众人汹涌而来，眼看两层潭水之间距离越来越短。

    汪骁一边向上跑，一边急急说道:“再过片刻，两层潭水相接，我们便会沉在潭底，到时候非死不可！”

    轰!

    正在此时，突然一声巨响，上层潭水全部砸落，瞬间掀起万钧巨浪，如同翻滚的巨龙，向着众人袭来。

    “夭夭，相信我！金蟾，来吧！”救命要紧，汪骁再也管不了许多，抬手便将金蟾扔出。

    在即将被巨浪吞噬的一瞬，身在半空的金蟾，陡然间膨胀开来，滑腻长舌迅疾飞出，片刻间已将众人吞到腹中。

    在黑暗里，浓烈的甘辛味道，混着粘稠的液体，猛然窜进了众人口鼻，立时让他们晕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