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0章 心魔
龙吟之声,响彻心扉,汪骁听到,内心竟似要被击穿,也不知是疑惑、是欢喜、还是惊惧,各种感觉纷至沓来、不住涌起,刹那间占据他全身,他忍不住就要跪下顶礼膜拜。 汪宏山正源源不断得激发真力,等了好一会,还未听到第二声龙吟,转眼向亢位望去,只见汪骁呆立一边,看不出脸上表情是喜、是怒、是哀、是乐。 汪宏山勃然大怒:“骁儿,你在干什么!”说完,一口鲜血喷出,苍龙剑晃了两晃,竟似抓不稳,他连忙稳住心神。 汪骁听到父亲责骂,回过神来,暗道一声“糟了”,连忙运起真力打出,阵眼巨石也是一阵黯淡青辉闪过,天空中第二声龙吟随之传来。 赵剑书等人依法而行,六道龙吟声,徐徐传来,相互叠加间,前浪引后浪,后浪推前浪,如千万匹战马在挤撞、在撕打,又如滚滚巨浪奔腾而来、前赴后继,龙吟声轰鸣震荡。 众人置身其中,仿佛滔天巨浪中的一叶扁舟,心神摇摆不定。 就差最后一道龙吟了。 鬼丑谨记师父吩咐,紧紧守住灵台,不敢想、不敢看、不敢听龙吟之声。 他脸上肌rou,因极度用力而不住地抽搐,条条伤疤全都变作绯红,大滴大滴的汗水,顺着发鬓成串滴落。 “稳住!”鬼丑不断提醒自己,生怕忍受不住龙吟震荡,致使前功尽弃。待听得第六声龙吟,他心中一凛,连忙运起真气,打在巨石上。 第七道龙吟终于传来。 可就在此时,鬼丑所在落龙石后,突然走出一位黑衣人,冷冷笑道:“哈哈,七星耀龙阵,许久未曾看到如此盛景了。只可惜……”话未说完,他一双rou掌,飞也似得打向鬼丑后心。 鬼丑一声痛呼,向着身前巨石撞去。 轰! 巨石上闪烁的淡淡青光,忽然变成刺眼的白光,鬼丑甫一触碰,立即被巨力弹飞,越过松林,径直摔下了万丈悬崖。 随着鬼丑的跌落,漫天的龙吟声缓缓消逝,落云峰上其余六颗巨石,先后发出亮白色光芒,汪骁、赵剑书、张锦川、张天阳、游不动五人无一幸免,均被落龙石中真气反噬,几乎筋脉全断。 身在角位的汪宏山,更不好过。他听到最后一声龙吟后,本已松出一口气,却不曾想,眼前阵法竟突然停顿,继而大股戾气喷薄而出。 汪骁忍着周震剧痛,踉跄跑到汪宏山身后,将手指搭在了父亲大椎xue上。可是,汪宏山体内真气已不受掌控,正循着经脉到处乱窜。 屋漏偏逢连夜雨,落龙石旁,突然七道金光飞出,直冲汪宏山打来。他正全神与体内真气周旋,根本避无可避。七道金光入体后,与反噬真气汇合,循着经络,行走得更加肆无忌惮。 不多时,汪宏山再也无法控制,大叫一声:“我命休矣!”连带着汪骁,狠狠摔在落龙石边。片刻间,他周身经脉阻隔,已无一处通畅。 汪宏山缓缓坐起身,一边提气运功,一边急急喊道:“骁儿,先别管我!快去救剑书他们。” 汪骁听到父亲吩咐,转身向身后奔去。 亢位落龙石旁,赵剑书七窍流血,已然躺倒在地,人事不省。汪骁扶起赵剑书,两人四掌相接,他运起真气,强行送往大师兄体内,意欲助他打通经脉。 谁知,真气送出,却如同石沉大海,竟寻不到半点痕迹。无奈,他只得放弃,转而去救其他师兄弟。不曾想,氐位张锦川、房位张天阳、心位游不动,均是一般无二。汪骁无计可施,徒劳走向尾位鬼丑处。 来到落云峰东南的松林处,汪骁借着月光,远远望去,发现鬼丑不见了踪影,落龙石旁却站着另外一人。汪骁喊一声“谁”,小心戒备着走向前。他定睛一看,暗道“不妙”。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柳林镇曾出现的黑衣人。他穿着夜行衣,头脸仍用黑布裹住,只露出一双泛满精光的双眼,似在黑暗中窥探猎物的毒蛇一般,冷冷注视着汪骁。 黑衣人道:“我还道是汪宏山,原来是你!” “鬼丑呢?”汪骁没想到竟是此人,不知他如何躲过仙人斩看守,又如何能在父亲的眼睛底下跑来此处,居然连爹都未曾发觉,当真诡异的很。不用想,肯定是他暗中捣鬼,才使布阵功败垂成,连累父亲和众位师兄弟重伤。 想着想着,汪骁不禁气结,一指黑衣人,厉声喝道:“这是你做的好事?找死!”说着,就欲上前。 黑衣人轻轻摇头,说道:“汪骁,你还不是我对手。汪宏山倘若没死,快点叫他过来。” 汪骁怒道:“想见我爹,你还不够格!少废话,看招!”说罢,“刷”的拔剑在手,剑随身动,剑气纵横,纵声长啸间,直冲向黑衣人。 黑衣人负手而立,笑道:“比前些日,有些长进!”他也不躲闪,只等剑尖到胸前一寸处,突然肩膀一垂,一股霸道真力,如同翻江倒海般,带着奔涌的低沉之声,陡然暴掠而出。 看这架势,若是被轰中,汪骁必然四分五裂。 汪骁见过黑衣人和伯阳子动手,知道他的厉害,当下连忙收住剑势,想要从旁躲开。哪曾想,黑衣人所发出真力,竟如此雄浑,恍如一块巨石飞来,硬生生轰在汪骁身上,一下便将他撞出了几丈远,再想动,已是不能。 黑衣人一只脚蹋在汪骁胸口上,问道:“汪宏山在哪?” 汪骁吃痛,眉头微微一皱,旋即恢复常色,缓得一缓,骂道:“呸!你休想知道我父亲在哪,有种的,把我杀了!” 黑衣人道:“哼!求死易,求生难。小子,你修为不高,却是一副又臭又硬的脾气。我不杀你,快说汪宏山在哪?”他脚上用力,汪骁却已闭上了双眼,对他不理不睬,只剩一副视死如归摸样。 “尊驾偷上落云峰,好本事!”此时,汪宏山却带着赵剑书等人来到了近前。他们五人均是脸色苍白,胸前血渍淋漓,显然受伤不轻。 黑衣人一见汪宏山,便有些惊讶,短短片刻间,此人便能恢复起身,还救下了诸多弟子,果然了得。
他道:“在下冒昧上山,还请汪堂主原宥。久闻天泉寺七星耀龙阵,今日得见,非同凡响。只不过,神龙堂身属魔教,布的却是天泉寺的御魔大阵,魔教中人行正道之法,当真不伦不类。” 他话音冷的好似冰块,让人一听,不觉烦躁难当。 汪宏山皱眉道:“这倒无需尊驾cao心。我听骁儿提起过,在柳林镇,尊驾几招逼退伯阳子,果真威风八面。只是不知,半夜上落云峰,所为何事?” 黑衣人道:“我见落云峰龙盘虎踞、险峻非凡,当真占尽天下千山万峰气韵,夜半时,又听得漫天传出龙吟之声,一时心痒难耐,忍不住上山一观。谁知,却被仙人斩所阻,只好从后山上来了。” 他的声音忽又变作尖利,一道道音波,以他为中心扩散出来,激荡在众人心头,如同一只只蚂蚁,爬进了众人身体,痒得难受。 赵剑书等人一惊,落云峰三面悬崖,难道此人和师父一样,懂得御剑之术?不然的话,他是如何上来的? 汪宏山似有不适,眼中已布满血丝,他道:“既上得山来,观看景致便是,为何又要阻我布阵?” 黑衣人笑道:“七星耀龙,应天而生。依着天降七颗巨石,在落云峰上布阵,倒是占了地利。只是不知,你等本就是魔,御魔阵成,难道是要自寻死路?如若不然,御的可是哪家的魔?说不得,在下只好上山管上一管,以免正道中有识之士看到,说天泉寺与魔教勾结,未免坏了千年古刹名声。因此,这才将你弟子打伤。只可惜,令徒已经掉下悬崖去了,此时,恐怕早已粉身碎骨,成了一滩烂rou。” 他的声音,忽又变得平和起来,但一板一眼,音调说不出的古怪,勾魂摄魄,让人无法抗拒,众人闻言,心志几乎失守。 汪宏山听后,只觉悲痛大涌,好生自责:汪宏山啊汪宏山,枉你英雄一世,到头来,连心爱弟子都无法保全!他本欲上前讨要说法,耳边却又响起另外一个声音:不可!不可!此人虽然不分青红皂白,出手鲁莽,但看来终究还是正义之士。 如若贸然出手,传到江湖上,定会大大伤了正我间的和气。要是如此,将来还谈什么重归天泉寺。 等了十年、盼了十年,眼见魔教覆灭,就只为这一刻。现如今时机终于到了,难道你要亲手毁了不成? 十载努力,岂不付之东流?弟子固然心爱,但比起重返天泉寺,分量总归还是稍嫌轻了。 试想,如若叫你取义成仁,只要能重归正道,你肯定连眼都不眨一下。当初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要承担这些因果。 汪宏山双眼怔怔,嘴唇不住哆嗦,额上冷汗簌簌而下,就似中了魔障一般。 他喃喃说道:“在下身在魔教,心却在正道。我本是了尘方丈座下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