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除夕3

    话说这一日，樊韶甫给老太太请安，看着屋里来来去去的管事们，再看着一脸恍惚的樊清宁，心中自有计较，想到每每强忍着酸楚、只为了博他一次欢颜从不忍多言他人是非的樊芙，和小意温存、战战兢兢的虞芳，还有两个阳光开朗却因为身份的突变而变得沉默寡言的儿子……心里的天平怎么会不倾斜？

    于是，樊韶甫自以为是为老太太分忧、也是为了拉近虞芳跟老夫人关系顺便为自己那几个可人的儿女求关注的心态之下，他就说了如此一番话。

    闻言，老太太和樊清宁同时抬头看他，接着相互对视一眼，那相同的“你没发烧吧”的表情，着实让两人唏嘘不已。樊老夫人算是大开眼界了。早前都说樊韶甫耳根子绵软，她还奇怪，以前看着倒也是个很有主见的人啊，怎么现在变成了这样？在公事上，她管不着也不想管，怎么后宅之事，他一个大男人也要插手？按说你要是个拎得清的，倒是谁也不会说你这是多余，关键是，这不作为的人，怎么过了这么久，倒是要让人刮目相看了！

    樊老夫人是个在后宅强势的人，倒不是说她专权独断，而是她这人只要认定了一件事情就不会轻易改变态度。世人皆知，老太太对妾室庶子很是厌恶从不加以掩饰，端看当年宁可从旁支过继也不肯抬举庶子的作为就看见一二，老太太当年最崇敬的就是虞家的老祖宗，妾室姨娘，哪家也不会少，可是本来就是可以通买卖的玩意，若是老实本分还罢，若是不知本分上蹿下跳，哪家的主母会愿意被一个妾室骑在头上？老太爷当年在江南的时候也不是没有过通房丫头的，老太太也没说过什么，老实本分的，年岁大了就帮她们安排出路，那些想要做点儿什么的，坟头的草都比人还要高了。她从来不会跳出来做个极端分子不让男人纳妾生子，但是也绝对坚持自己的信念，那就是妾室就是个玩物，庶子就是为了传宗接代，妾室想要登堂入室越过主母、庶子想要越过嫡子得到家中的地位，那都是不可容忍的，正因为老太太坚持嫡庶分明、尊卑有别的态度，才会被那些贵妇们高看，不然以樊家的地位，哪里来的那么多的老夫人们跟她姐妹相称？

    “阿郎这话，是出自自己真心吗？”老太太也不恼，只是莫测高深的看了一眼樊韶甫。

    樊韶甫打小就对自己的嫡母有着一种莫名的敬畏，可是因为樊清宁这个当女儿的就在身边，所以，他压下心头真真惧意，硬着头皮点了点头。“是儿子看母亲这些时日甚是辛劳，往年家里的事情都是阿芳……芳姨娘做的，母亲也可询问各处管事，都是从未出过错漏的。”

    樊清宁在一旁撇嘴。虞芳掌家开始，正碰上自家娘亲“病逝”，樊家本来就呈现败落的景象更加的严重，除了虞家樊家还有什么拿的出手的亲戚吗？年节时的走动，也就是樊家跟虞家三房之间饿事情吧，那些往日里看在娘亲面子上的拜帖怎么会在娘亲故去之后依然发给樊家？没了泰半的拜帖，樊家号称清流，又不屑与人曲意逢迎，哪里还有什么延请之类的，虞芳只管着主持一家子大小过年，怎么还会出纰漏？要是连这都做不好，那还有什么资格说自己掌家？

    樊老夫人在一旁瞪了樊清宁一眼，樊清宁暗自吐了吐舌头。

    “阿郎这提议是好的，只是眼下，各处都安排妥当，我之所以让他们过来回话，不过是觉得大年节下的，都是拖家带口的，就想问问，都有那几家家生子是可以在年节下回去一家子团聚过个团圆年的。这些，清宁儿也到了该学习的时候了，倒是不想，确实让你误会了……”

    樊韶甫只觉得脸上火烧一样，可是想到虞芳那期待的如水秋眸，不由得挺了挺胸膛，道：“母亲说的是！倒是芳姨娘一直想要在母亲跟前尽孝，知道母亲不喜吵闹，但是毕竟年节下，家里也得有人支使，倒是怎好让母亲一人忙碌。”

    樊老夫人看着樊韶甫低垂着头，身子再是恭敬不过，心中冷嗤。虽然说虞若素生性高傲，不轻易与人亲近，可是两个孩子都生了，一个大男人，还要女人来哄着才行？虞芳倒是个知情知趣的，可是这些年光顾着捧着樊韶甫了，一个好好的樊家，看着门面倒是风光，可是私底下呢？还有几个人记得樊家也曾经是京城里顶级世家之一？日常结交的都是些什么货色？连在京城里脚都站不住的人家，也就是虞芳这样养在庄子上的姨娘生养的才会这般没有眼光。

    “清宁，你切记的，世家之间，最看重的就是气节。家徒四壁也好，若是失去了气节，那就只能让人踩到泥地里去了。”樊老夫人趁机教育樊清宁。“当然，一味的注重世家的气节也并非是好事。要知道，一山还有一山高！这世上，只有比你更加富贵的人而不会多了比你穷困之辈，你要是不努力，那么那些曾经你瞧不起的人，终有一天会成为踩着你的肩膀向上爬的人！”

    樊韶甫一时间羞窘不已。他爹也不过做到了侍郎，还是靠着荫封做的闲职，而他全凭着自己考上功名得了官职，虽然也是在侍郎的位置上辗转了许多年，可是他还是觉得自己是要比父亲嫱强的，再加上虞芳母子们的崇敬，更是让他觉得作为男子也就该是这般……可是现在，他却被自己的嗣母**裸的打脸，还是在自己的女儿跟前。樊韶甫藏在衣袖间的双手紧紧握起，心道，你再是瞧不上我，娘家也不曾有有出息的子侄辈官位超过我的，逢年过节，那些人还不是上赶着来讨好与我？

    樊老夫人叹了口气。要不是当年一直想着给老太爷留一份体面最后过继了樊韶甫，说不定樊家也不至于落得这样的地步，只是，当年老太爷那些庶子也没有什么出息的，这个樊韶甫还算是其中比较出色的一个，最起码还是老太爷的亲生子不是？哎！人生不如意十一一二，唯有后悔药最是难得！

    “芳姨娘有这份孝心，我自当知情。家宴就交给她去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