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视险如夷

    在跟许可诚的较量中完败，让赵紫悦十分生气。幸好吴子健果断出手，才没让事态扩大。可赵紫悦憋在心里的那股气则全部发泄到了他身上，回到自己办公室，她板着脸，大声责怪吴子健为什么不向着自己说话，怪他胳膊肘往外拐。虽然吴子健也是一肚子的委屈，不过他觉得木已成舟的事情，就算扯破嗓门也无济于事，与其闹得沸沸扬扬，不如偃旗息鼓，以退为进。只是他知道赵紫悦的脾气，这个时候就算解释了也没用，弄不好还会火上浇油，所以，他避其锋芒，一笑了之，一个劲地夸她精明能干。赵紫悦发了一顿牢sao之后，听着那些恭维的话，渐渐气消了不少，而吴子健也暗自庆幸，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留在二部了。

    一转眼到了金秋十月。

    一天上午，吴子健身着一套笔挺的黑色西装拎着公文包从白色雪佛兰上下来，抬头瞧了一眼几十级台阶之上的法院大门，暗吸了一口气，因为今天是他第一次去法院出庭质证，心里有点紧张。

    “怎么了？你又不是被告，怕什么？”赵紫悦背着挎包下了车，看他站在那儿满脸严肃的表情笑了起来。

    “怕？有你在我怕什么呀！”吴子健伸手系了系领带，绷紧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我领带没带好。”

    “走啦，别装了！你不是说有我吗？那跟我走吧！”赵紫悦边说边快步往前走。

    “你慢点，时间来得及，你等等我。”吴子健紧走两步追了上去。

    顺利通过安检，两人来到五楼。过道两侧一间间紧闭的法庭大门，让吴子健的神经绷得紧紧的。

    虽然赵紫悦已经给他减了压，可一想到一会儿开庭以后，法官、原被告，还有他们的律师将针对报告提出质问，他轻松不起来。

    他瞧了一眼身旁的赵紫悦，发现她的耳朵里塞着耳机，正一边悠闲地听音乐，一边抬头看着指示牌，寻找第二十八法庭。

    第二十八法庭的门还没开，门口站着一个四十多岁面容憔悴的中年男子和一个穿着淡黄色夹克衫手拎公文包三十多岁的年轻小伙。吴子健一眼就认出那个中年男子是被告，因为当初去现场看房的时候他在场，而那位穿夹克衫的一定是他的律师。

    吴子健朝中年男子微微一点头，算是打招呼了。这时候，一个看上去二十多岁穿着制服的女孩走了过来，她打开门，让大家进去。

    吴子健跟着赵紫悦走了进去，第二十八法庭不大，那女孩走到法官席前面的一张办公桌前坐下，神情严肃地打开电脑。“哦！原来是书记员啊！”吴子健一边暗想，一边寻找自己的座位，可是环顾了一圈只看见被告席和原告席，还有旁听席，却找不到质证席，他站在原地愣了愣。

    赵紫悦取下耳机，拉了拉他的衣角，示意他在旁听席坐下。没过一会儿，一位剪着短发戴着黑框眼镜看上去三十五六岁的女子跟着一位穿着灰色外套拎着公文包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朝原告席走去。

    吴子健看着那个中年男子坐到原告席上，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叠资料，再瞧瞧被告席上坐着的那位身穿夹克衫的小伙，总觉得跟电视剧里的情景有不小差别。

    正坐着琢磨的时候，身旁的赵紫悦小声提醒道，“你快点把底稿拿出来。”

    吴子健回过神来，赶紧打开公文包，把底稿交给她。

    这时，一位法官手里拿着一只文件夹走了进来，径直朝法官席走去。马上就要开庭了，吴子健伸手系了系领带，满脸的紧张。

    昨天晚上，赵紫悦特意把他叫到办公室，两人又把这份报告重新研究了一下，赵紫悦站在原被告的立场，模拟提了许多问题，让吴子健回答。尽管技术上没什么纰漏，可对于赵紫悦的接连发问，他感觉就像是朝自己刺来的利剑，刚躲过一招，紧接着又来了一招，而且一招比一招快，一招比一招“阴”，让吴子健有点招架不过来……

    赵紫悦见他又伸手系领带，于是把手中的底稿递还给他，轻声对他说：“放松点，昨天晚上你不是发挥得很好吗？我相信你。”说到这里，她用手轻轻拍了拍吴子健的胳膊，“别担心，还有我呐！”

    这时候庭审开始了，吴子健正襟危坐，全神贯注地听着法官的每句话……

    这是一起离婚官司，法官一开始并没有针对那份估价报告让原被告提问，而是询问了一些其他方面的问题。虽然跟自己无关，可吴子健不敢大意，始终认真听着。

    过了好久，法官看了一眼原被告，然后问道，“原告、被告，你们对升达房地产估价有限公司出具的房地产估价报告有什么异议？现在估价师在场，你们可以提问。”

    吴子健深吸了一口气，暗想：“终于开始了！”此刻他的心情既兴奋又紧张，瞧了一眼身旁的赵紫悦，见她朝自己淡然一笑，仿佛在给自己打气。

    这时，原告律师首先发问，“我们对这个评估结论有异议。”他停顿了一下，看着旁听席上的两位估价师，接着说，“我觉得这个评估结论明显偏低了，能不能做一下解释？”

    “我们接受法院的委托，首先联系了双方当事人去现场进行查看，然后……”吴子健看着书记员一边打字，一边一字一句地慢慢说着。

    “估价师请你说话大声点。”法官提醒道。

    吴子健干咳了一声，提高了嗓门接着说：“然后我们针对估价对象进行市场分析，收集相关资料……”

    这时候，法官又提醒道，“请估价师照正常语速说就行了，我们书记员能够跟得上。”

    由于吴子健担心书记员记不下来，所以故意把语速放慢了，经法官提醒，他停顿了一下，加快了语速继续说道，“对可比案例进行分析……”

    好不容易作完解释，吴子健刚松了一口气，就听原告席上那位剪着短发戴着黑框眼镜的女子板着脸大声质问道，“刚才估价师的解释我不满意，你们出具的报告中评估价值为什么没有精确到元？你们太不负责任了！”

    吴子健一下子愣住了，他没想到原告会这么问，昨晚的演练赵紫悦提出过许多技术性问题，两人一问一答，可就是没想到这个，因为按照惯例，除了动拆迁估价报告，其它报告的评估价值都精确到万元最多也就千元。

    法庭里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全部投向了满脸紧张的吴子健，此时他可以感到自己的心正呯呯直跳。他不知道怎么回答，正在着急，就听法官发话了，“请哪位估价师回答一下？”

    吴子健用求助的眼神看了一眼赵紫悦，就见她看着原告，神情严肃地说：“我们出具的是房地产估价报告，不是财务报表。”

    原告听了显然不服气，大声说道，“你不把评估价价值精确到元，直接影响到我原告方的利益！”

    “原告方，除了这个问题，你还有什么要提问的吗？”法官发话了。

    那女子还不罢休，还要再纠缠，只是她还没开口就被身旁的律师制止了，朝法官摇了摇头，“没了。”

    “被告方对这份报告有什么异议？”法官看了一眼被告方问道。

    “我们没什么异议。”被告律师大声回答。

    吴子健顿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他拉松了系得紧紧的领带，脸上露出旁人难以察觉的一丝笑容。

    等庭审结束，两人在书记员的笔录上签了字，走出法庭。赵紫悦瞧了他一眼，开起了玩笑，“你的领带又松了。”

    “你什么意思啊！”吴子健伸手解下领带，长出了一口气，“终于松了一口气，没想到现场回答跟昨晚在办公室完全不一样，太紧张了！”

    “这跟踢球一个道理，训练跟比赛肯定不同，气氛不一样嘛！”赵紫悦接着夸奖道，“不过今天你的表现还算可以。”她看了吴子健一眼，开起了玩笑，“至少你没被吓得尿裤子！”

    “什么？”吴子健有点不服气，瞪大眼睛瞧着她，“我就这么没用？”

    “你现在别神气！刚才在里面你说话的声音都在发抖！”赵紫悦见他一副死不承认的表情，笑了起来，“好啦，看你今天表现好，中午我请你吃饭。”

    在一家鸡粥店，两人相对而坐，餐桌上摆了满满一盘白斩鸡，吴子健拿起一杯可乐，笑着说：“昨天晚上多亏你帮忙，要不然今天我一定出洋相，我敬你一杯！”

    赵紫悦瞥了他一眼，笑了起来，“刚才是谁死不承认？是谁一直在系领带，把领带都捏得皱巴巴的了？”

    吴子健被她说的有点不好意思起来，放下杯子一抱拳，“好啦，你就别再笑话我了，饶了我吧！jiejie！”

    “jiejie？”赵紫悦把眼珠子瞪得大大的看着他，“我有那么老吗？好像我比你小啊！”

    “好，好！那我错了还不行？朋友，算朋友行了吧！我自罚一杯！”吴子健说着，拿起杯子一饮而尽。

    赵紫悦看他把满满的一杯可乐喝进肚里，摇了摇头，“你这算什么呀！一点诚意都没有，拿可乐来糊弄我啊！”

    “服务员，给我来一瓶啤酒！”吴子健大声招呼道。

    “算了，下午你不是还要去看现场吗？”赵紫悦朝走过来的服务员摇了摇手，接着说，“先记下了，下次罚你喝一瓶。”

    尽管刚才嘴硬，但说心里话，吴子健从心里佩服赵紫悦，昨天晚上的演练，她提出的每个问题都很有针对性，还有今天她在法庭上那种镇定自若，临危不乱的姿态，让他刮目相看。

    吴子健拿起可乐瓶，替自己倒满一杯，笑着说：“那我就以可乐代酒，再敬你一杯，谢谢你！”

    两人举杯共饮。

    “什么事情总有第一次，你越是害怕那么就越要去试一下，就像学开车一样，第一次上路肯定会紧张。”赵紫悦放下杯子，解释道，“这就是我今天为什么一定要让你去答疑的原因。”

    “幸亏你最后帮了我一把，要不然……”吴子健心存感激地回答。

    赵紫悦打断了他的话，说道，“别这么说，我们是搭档嘛！”

    吴子健抿嘴一笑，“真看不出来，你原来是这个样子。”

    “什么意思？”赵紫悦不解地看了他一眼。

    “说实话你完全颠覆了在我心中的形象！我们第一次见面，在大卖场……”吴子健笑着翻起了旧账。

    “你别说了好不好啊！那次我心情不好！谁让你挡在我前面？”赵紫悦瞪大眼睛看着他，“你当时给我的印象就两个字—讨厌！”

    “我对你的第一印象也是这两个字！我好不容易等来一辆出租车，被你抢去不说，还说什么……”吴子健拿起可乐瓶，帮她倒满一杯，又替自己倒了一杯，接着模仿赵紫悦当初说话的语气，怪声怪气地说，“你别这样好不好，我们没缘份，你别再缠着我了！”

    赵紫悦被他这么一说，害羞起来，脸涨得通红，拿起桌上的一张纸巾揉成团朝他扔去，“我什么时候说过啦！瞎说什么呐！”

    吴子健刚躲开飞来的纸团，西装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他赶紧掏出手机一瞧，发现是老婆打来的，赶紧接听……

    “我正在外面吃饭！”吴子健瞧了一眼赵紫悦，忽然把眼睛瞪得大大的，“什么？你再说一遍？”他的眼神中流露出惊喜，“开心，当然开心！晚上我们好好庆祝一下！”

    赵紫悦见他挂了电话，好奇地问，“什么事情？”

    “我老婆怀孕了。”吴子健拿起杯子喝了一大口可乐，接着轻叹了一声。

    “奇怪了，你要当爸了，应该开心啊，叹什么气呢？不会担心将来的奶粉钱吧！”赵紫悦感到不解，紧接着问，“听说你家里条件蛮好的，发什么愁？”

    吴子健苦笑了一声，“难言之隐啊！”

    “刚才还说我们是朋友，怎么一会儿工夫就忘了？”赵紫悦大声说道，“要真把我当朋友的话，就跟我说说是什么难言之隐。”见吴子健没有反应，于是摆了摆手，“算了，不愿意说就算了，吃****！”

    工作中的朝夕相处，不仅让他们配合默契，而且也建立起了友情，除了好搭档，更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吴子健发出一声感叹之后，打开了话匣子，“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