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暴风雨（二）
学校组织填志愿指导大会的那天也下着很大的雨，清影穿着雨衣一路把自行车骑得飞快，还是淋得半身湿透，她在车库里把雨衣放好，心中咒骂着学校真会挑日子。清影虽然记不得这一年高考的分数线，但是她实在是不想听专家分析。 车库里有不少学生，她随着人群一起上楼，高三的教室告别了二十多天居然有些陌生，走廊里都是扎堆聊天的男生女生们，满脸都是重逢的喜悦，当然也有考砸了的隐隐的忧伤，聊天内容无非是成绩排名，心仪的大学以及专业。 清影走过的时候，觉得有些异样，人群自动散开，像是大牌明星出场一样，大家都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着自己，清影不用环顾四周都能感觉到那种目光灼灼，她有些尴尬，就算是突然考了全校前几，也不用这样崇拜学霸吧。 几个女生都在小声议论，甚至指指点点，清影的听力极好，她有时候真的恨透了听力这么好，因为她听到的不是：“对，就是她，X班的孟清影，这次考得超级好的……”“就是她啊，原来不是一般般嘛？”“哪有，从高二开始就一直很稳定的呢，还参加提招的……”清影听到的不是关于她作文几乎满分的传说，不是她数学分数一鸣惊人，不是她会选择B大还是Q大？ “就是她……” “哦？是吗？” “嘘！小点声……” “看不出来啊？看上去好清纯啊？” “越是这样的女生，私生活越是……” “不是吧，她成绩还超级好的听说……” “她不是跟秦朗学长……” “秦朗怎么可能看上一个已经被……过的女生啊？” “其实她也蛮可怜的……” “哼，自己不检点才会跟人发生关系的，如果死命反抗，难道那个男生还能不顾你的死活？谁知道是不是自愿的，还装出受害者，被强暴了的可怜样！” 最后发表的言论比较长，清影站住了脚步才听清，而她们也似乎发现谈话内容被当事人听到了，一个个都有些尴尬地闭了嘴。 清影的脑子一片空白，但是她还知道自己走过的是文科班，女生最多的，因此这种八卦新闻也是传得最快，最轰动，最沸沸扬扬，最添油加醋的！这段对话的无比耳熟，简直就是《祥林嫂》中的那些无知乡下女人取笑祥林嫂在再嫁的新婚之夜为何反抗失败的翻版。 清影本来可以当她们是空气，当没有听见，自顾自地走向走廊尽头的自己班级，然而她也不知道为何会停下来，就站在那里，瘦弱的身体要承受那么多流言蜚语，是同情理解怜悯都可以，偏偏是讽刺和落井下石，本就不堪一击的心又开始痛起来。 原来清影死命想守住的秘密被当成茶余饭后的笑料在流传，原来一个女孩子的贞洁在她们看来是这样的重要却又这样的可以随意被讨论，原来她们已经知道？还有多少人知道？还有多少人在嘲笑或者同情自己？ 清影的身子几乎是僵硬的，她慢慢地转过身，看着那群不认识的女孩子，她们穿得那样花枝招展，清影的白色T恤，牛仔长裤跟她们站在一起是那样单薄，像丑小鸭一样，她冷冷地说：“在背后说有什么意思？” 那群女孩子先是愣了一下，有几个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清影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开口，但是她已经不在乎了，反正解释或者狡辩自己是清白的，或者说叶沐风力气实在是太大，自己又喝醉了毫无知觉都像祥林嫂那样可悲。大概全校的人都知道孟清影不是一个清白的女孩子了，她又有什么好怕的？ “哟，自己承认了？”一个胆大的女孩子厚着脸皮反问：“我们还没特地指出是你呢，你就迫不及待承认了？” 清影几乎噎住，她站在那里说不出话来，原先几个低头的女孩子都昂首挺胸，似乎又有了勇气，清影这才感觉到了孤独无援，原来面对的是整个世界的敌意。 为什么？明明都是女孩子，可以理解这种失去第一次的痛苦，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们究竟是听到了什么谣言还是恶意中伤？然而这些话清影只能在心里呐喊，表面上还是冷冰冰，若无其事的样子。 “我只是想告诉你们，造谣者可以在她最好的朋友身上插一刀，这样的人的话你们也相信，真是可笑！”清影说完看了一眼教室里的那人，背对着自己，她纤细的身子一僵，她的脸没有转过来，可是白色蕾丝花边的裙子除了她还会有谁这么钟爱。 清影听到漫天的雨声，她头也不回地奔向自己的教室，一路上差点又撞到几个班的探头探脑朝文科班这边的热闹望着的女孩子，她们也知道？司甜甜，我们之间结束了，是你逼我的。 清影一头冲进教室，也不顾其他人的眼神奇怪，她坐在自己位置上，把头埋了下去，泪水止不住地流，为什么？清影最难过的不是自己的事被传得满城风雨，而是把这件事传出去的居然是自己曾经最好的朋友。 有人在轻轻拍着自己的背，这不怎么温柔的力道应该是飞燕错不了，清影不想抬头不想让她看到自己又泪流满面，她花了好几个晚上开导自己，现在因为几句流言蜚语就遍体鳞伤了。 “我都知道了……”飞燕的声音很低，很沉重，就在清影耳边：“我过来的时候就有人偷偷问我是不是真的，我……几乎想扇他们一巴掌……是从文科班传过来的，我也猜到是谁了……你不要这样，没有谁会看不起你，你要活得比他们更精彩，这就是最好的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