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九章：苏萨的眼泪
苏萨跨上了他的黑马，快马加鞭离开了胡斯的国都安卡拉。 他的副将兰德和马队只是悄声无息的跟在他的身后，没有人敢于窥探在他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兰德是陪伴了他许久的心腹手下，所以对他的王还是十分了解的，苏萨那面无表情的淡漠模样，恰恰表达着云紫月的死一定是事实，并不是一个谎言的。 拜凌的马队越过红土色的哈图什岩山，掠过黄沙弥漫的西漠，就在两日之后他们回到了驻军的大营，苏萨将他的黑马交给兰德之后，便是行入他的大帐。 就如往常一样，没有任何的异样。 又是一个深夜，上玄月的月光越发的明亮，却是无法射入大帐，只有微弱的烛光照亮宽大而冷清的地方。 苏萨屹立在他的大帐之中，本是在策马奔腾的时候，他的心是麻木的，他只是需要回到驻军的地方，他已经习惯压抑自己的感情了，即便他的心脏是多么的疼，疼的无以复加，他还是一副淡漠的冷酷模样。 可是，就在他的身边空无一人的时候，他的双眼没有了浮冰，只有深深的绝望。 就在不久之前，那个少女还在他的大帐之中，苏萨还记得在这个地方，他是怎样对待她的。 一直，他以为，他只是当作云紫月是一个女奴罢了，他要她做什么，都是理所应当！ 所以他是那般为所欲为的，所以就在这里，她咬伤了她的舌头。 殷红的鲜血染红了苏萨的视线，他记得，就在那个时候他害怕了，他第一次意识到他害怕失去这个女人，那种感受真是让他陌生，让他无所适从。 他也记得，她为了祈求一颗丹药，甘愿做他的下奴的勇敢模样。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才发现，从自云紫月的身上散发的光芒宛如一盏明灯，照亮了他以鲜血与孤寂而谱写的人生，让他感受到了一抹淡淡的希望。 或许这个世上也是存在美好的，或许那般的美好，也是触手可及的...！ 直至现在，苏萨才是懂得，就在他第一眼看到紫月的眼睛之时，在赫兰城的神殿之中，他就已经爱上了她。 苏萨垂首，展开自己的双手。 真是一双苍白无血的手，这双手，到底带给了那个女人什么呢。 苏萨的双手开始刻刻的颤抖，然后他捂住了自己的脸庞，他的这般脆弱的样子，到底有谁看到过呢？ 即便是每个朔月之夜的毒咒发作，或者是母妃的诅咒，父王的癫狂，都未让他如此的不堪一击过。 他记得那个少女的每一句话，每一次的反抗，还有她的每一个细节，他都是记得的。 曾几何时，她的每一次反抗，每一句咒骂都是让他愤怒至极的，他总是想要折磨她，征服她，可是现在，就算是一句怒骂也好，他是多么想要听到她的声音啊。 还有她的漆黑长发，白皙的肌肤，幻妙的双眼，小巧的鼻子，柔软的嘴唇，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妙，但是再美，也美不过她的美好与善良。 可是那一切的美妙就像幻影一样消失在了这个世上！ 就连在她的石棺之前，她已经是其它男人的妻子，就算是触碰到她一分一毫，都是不能够的。 可是苏萨记得紫月的柔软手感，还有她那发丝间的惑人体香。 他的双膝一折，就像断线的木偶一样折断在了地面上。 他在自己的脸庞之上紧紧握住了双拳，弓下身子，冷硬的双眼之中，他还记得在佩多拉山脉中，他将紫月送走的时刻。 那个时候，他真的没有其他的办法! 在那个时候他只是希望，在毒咒发作之后，即便自己死的毫无尊严也罢，死的有多么痛苦也罢，只要云紫月可以逃脱那个地方，可以过上她想要的生活就好! 就算是在胡斯重逢的时候，他只是希望她可以在安逸的宫廷中终其一生。 可是他错了，真是大错特错！ 就是因为他的无用，才导致了紫月的死亡！ 如果没有默尔克毒咒的话，如果没有那可恨的毒咒的话，他怎么会放开她，他永远都不会放开她。 是的，如果云紫月留在他的身边，还会落得如此悲凉的下场吗...。 如果他可以保护她的话...。 苏萨的牙间发出了摩擦的声响，口中散开了鲜血腥甜的味道。 在他的一生中，他从未如此后悔过，然而现在，他后悔对于紫月所做的一切，毁了她的赫兰城，一次次的羞辱她，折磨她，直到最后，都没有能够保护她...。 苏萨的蓝眼颤动了一下。 蓦的，他的眼底**，一种陌生的潮湿感滑落他的脸庞，缓缓地，滴落他那削肃的下巴。 苏萨触碰到了自己的脸颊，他凝视着指尖的痕迹，原来他才懂得，他也是会流泪的。 上一次流泪是什么时候，他已经忘记了。 就算是他的母妃驾崩的时候，他也是没有哭泣过的。 苏萨的大手伸向自己的胸口，在他的衣衫里面隐藏着一条银白色的链子。 他将垂坠在白金链子上的吊坠取了出来，紧紧地握在手心中，在这个世上，有谁能猜得到，他将云紫月的紫色吊坠藏在自己的胸口，从未离身过呢。 是的，在这个世上，或许，没有人真正懂得拜凌王。 由于他的身体已经没有体温了，胸口包扎的伤口带着鲜血的味道，紫月的吊坠也是毫无温度的，就好像她那冰冷的尸体一样。 苏萨紧紧握着她的吊坠，在他的生命中第一次渴望，渴望在他的死后进入天国，可以与那个少女重逢。 可是，怎么可能呢？ 她是天界的神女，他是地狱的恶魔。 原来，神女与恶魔是不会拥有交集的，即便是他付出了一切，得来的只有悲凉和失望。 渐渐的，苏萨的喘息浓重了起来，眼底翻涌着血腥的戾气，骇人的杀意越来越强。 因为，他要复仇，他要屠杀！ 他要杀了莱纳尔.叙兰，那个连一个女人都无法保护的愚蠢帝王，还有伤害紫月的罪魁祸首，博拉吉特的华沙! 然而，胸口的剧痛和那永不治愈的伤口，让他不得不意识到，在他仅剩的寿命之中，他又能为紫月的死亡，讨回多少的公道呢。 苏萨的眼前是一汪深潭，仿佛通往地狱的暗通道。 这个世界本来就是残酷的。 现在，他并不知道，命运已经将他推入了昏暗的深渊之中，仇恨，还有绝望，让他只差一步，就会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