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 雾霭沉沉
小女孩像模像样地朝我结了个法印，法印刚现，她便小脸瞬间煞白：“你、你不是鬼！”长剑凶凶地指着我，“你是什么人，来干什么的！” 我将他上下一阵打量，观其衣着，确是道家仙门的风格，八成就是个抢本仙君生意的娃儿。我开口道：“莫怕，jiejie是县圃派门下弟子。小meimei，你可也是揭了仙剑榜来的？” 小女孩脸色更白：“是……是又怎样！”将剑往地上一戳，恶狠狠道，“我告诉你，这桩生意现在归我师父了！先来后到，本小姐给师父占了位置，银子和仪仗都是我师父的，和你一个铜板的关系都没有！” 本仙君今年命格很是特异，先是华无色，后是桃子，现在又是这个小女孩，遇到的尽是些桀骜不驯的娃儿。 我饶有兴趣地俯下腰去，摸摸小女孩的头发：“小meimei，你怎么一个人在这，不怕啊，jiejie不是坏人。你师父在何处？jiejie送你去找师父好不好？” 小女孩触雷似的跳开，指着我一阵痛骂：“别想骗我，钱是师父的，本小姐才不会让你们过去！” 本仙君额角某处隐隐发疼。为了仙门的和谐、宇宙的安宁，无缘无故，同道的小朋友万万打不得骂不得，这可如何是好。 背后忽地传来偷笑声，我面无表情地回过去瞪了帝君一眼。 帝君咳嗽两声，端正颜色，作出一副正经的形容来，慢吞吞踱到我身侧，慢吞吞以术法隐去我忘尘剑，慢吞吞向人家小meimei露出俊朗而柔和的笑意：“小meimei，哥哥与jiejie仅是路经此地，发觉此地鬼气阴郁，故而前往查探，并未揭了仙剑榜。”说得比唱得还好听，这是他一贯的风格。 小女孩瞪圆了眼睛，似乎信了几分：“真的吗？你们不抢师父的钱？” 为甚听起来显得像我是强盗在欺负小孩？ 帝君昂首道：“同为仙门中人，自当相敬相爱，怎可能因一点小钱反目呢？” 因那么一点小钱，臭老头子都快把我给撕了。 帝君唱戏，我自要应和：“是……啊。毕竟仙门同道嘛，哈哈……” “对啊，毕竟仙门同道，两位如不缺钱，就把这仙剑榜的奖赏让给在下如何？”好听而豪迈的一嗓子从身后传来，带着些许轻浮醉意。 我回头去看，竟是白日里醉酒的那位红白衣衫的俊美男子。这回衣衫总算整洁了些，像个人了。 帝君警惕值数瞬间满点，挡到我身前来：“阁下若再敢近身，休怪本君不客气。” 尹中仙忙住脚，却并无半点惧意，右手拖着的玄铁重剑再度往前面的石板上一砸，地上竟已出了裂缝。 其实在他砸剑的刹那，我已觉到他暗中施展探索之术，忙匿了大半仙气。要是被发现一代仙君会因缺钱沦落到给总仙盟打工的地步，本仙君脸皮还要不要了？ 果然如我所愿，尹中仙目光仅在我脸上一扫而过，只是，定在了帝君脸上。 “‘本……君’？”他眼中闪过一瞬寒光，却在转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满脸豪爽的笑容，“不知阁下是哪位仙君？几位仙君中，小仙倒没听说过有阁下这模样的。” 帝君笑得温和：“在下司清，云淡天清的清，县圃派无名小卒一枚，不足挂齿。”双眸愈发沉沉地黑，“阁下这重剑使得甚好，在下自愧不如。” 尹中仙哈哈一笑：“不敢当不敢当。” 明明是一堆客套话，可本仙君在旁边听得浑身鸡皮疙瘩，怎的越听越觉得火药味越浓？ 帝君他老人家，不会是因为一个因醉酒无意多看了几眼我、甚至严重性还算不上轻薄我的人……醋了吧？ 这头正好好醋着，那厢狠狠砸来小女孩蛮横的声音：“师父你别理他们，他们想抢你的钱！” 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尹中仙倒没受此种干扰，快步走上去，狠拍了一把小女孩的肩膀：“女孩子家家的，整天嗓门这么大干啥？女孩子么，就是要温柔些，面对长辈要知礼，明白不？”好不容易听他说句正常的话，未料后头话锋一转，“这位仙子和仙长那般宽宏大度，当然不会贪我们这些小仙的便宜，自会将仙剑榜的奖励让与我们，你在这叫个啥？司清仙长，你说，对吧？” 此球一抛给帝君，帝君立马为了脸皮扔了房贷：“……对。” 我的钱，我的内心……我需要救心丸，我觉得我还可以抢救一下。 话既出口，当面不会驳回。我看着帝君咬牙切齿，反正到时候我第一个飞回总仙盟交任务，小钱钱立马到手。 于是我本起宽宏大度的外表：“钱财乃……身外之物，修仙之人，自当以苍生大义为重。我们结伴去斩除捐毒王，还捐毒一个清平，如何？” 尹中仙甚赞许：“好！仙子这话说得在理！如仙子这般气度，将来必可成就大事！”马屁拍得飞起。 我恨恨地盯着帝君，帝君愉快地搂着我，尹中仙时而抱着时而背着他徒弟，四人一道勉强作伴，继续往宫城内走去。 路上虽有小鬼偷袭，可挥手便打散了，毫无挑战性。实在无聊，四人小队还顺便各自介绍一番。尹中仙的那小女孩徒弟名叫清曦，打小就这个脾气，被他惯的。 雾气迷茫的宫城里，不知转了多少个弯，也见到了所谓的几口水井，是真的有活水。沙漠中水至为宝贵，看来必须把这里的鬼赶出去。这些的水井可以供捐毒的居民使用很久。救不了天下苍生，那么救一城之幸，也是好的。 再往宫城内深入，鬼雾弥漫，已全然看不清一丈开外，更要防着恶鬼作乱，饶是各有法术、各有能力，四人也格外走得慢了些。 只是不知在这暗无天日的宫城里转了多少圈，却还是没个尽头。 我的脚步缓慢下来。一同放慢了的，还有帝君和尹中仙。 我再度抽出忘尘剑，谨慎道：“你们也感觉到了？” 帝君四下扫了一圈：“嗯，这儿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呀？”小徒弟清曦巴巴地问。 “我们一路上击败的只是普通小鬼，真正的鬼魂在暗地作怪。”尹中仙正了颜色，任由黑雾掠发，继续往前若无其事地慢慢走着，口出惊人，“这个地方，刚才已来过两次——我们已进来这么久，却根本没有真正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