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情事老来怀

    窗外是一轮淡月，银白色的月光透过纱窗直映进房檐，他的脸在月光下莹莹闪光，我在一片阴影之中。

    他的手似乎微微顿了一下，“我走了。”他说。

    “嗯。”我都难以确认自己是从哪里发出的回答，声音轻不可闻。。

    他走了，月白的长裾和房外的宫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将熄未熄的烛火，在夜风的吹动下，摇曳着更为动人的艳丽。。

    我眯着眼睛，看着反射的光，有种难言的凄凉。。

    看了多久呢。。

    有人在树影下轻轻咳嗽。一个着黄色长袍的中年人正若有所思地看着我。他大约五十来岁，相貌英俊，帽子正中缀一块美玉，气度不凡，初看只以为是一位王公大人。

    不知为何，看不清面容，依然突然感到一股凉飕飕的寒意。

    “你是哪个小丫头？”他突然发问，声音威严慑人，令我心惊。

    我犹豫了一下。后宫严禁男子进入，这人不知是何方神圣；难免以后会生出什么事端。

    微微一笑，“我叫不可说。”

    这真是一个好名字。他在石桌前坐下，两手交叠在胸前，拇指上有一个碧绿如水的扳指。

    我走下台阶，忽然惊恐万分，那个人是——皇上！！！

    可他为什么。。。

    慌忙要蹲下行礼，却被他按住了。。

    “坐。”他说。

    “这，奴婢不敢。。。”似乎有一种跳动声.它们移动着.向我爬来。我陷入深深的恐慌之中.，它们开始抚摩我的脚裸，一步一步，一步一步，我的胆量还是小的。。

    他看我半响，悠悠叹了口气，“远远看来，你颇似一位故人，现在才发现，你们竟是一点也不像。你自是和老十三一样喜欢嵇康，必是不计较这些繁文缛节之事。。她从来不会对我如此。。”

    他的语气缠绵无奈，眉间交织着惆怅与温柔，嘴角噙着一丝微笑，似是忆起水般流年中旖旎的少年情怀。

    朕与我的差距。。。也许，现在的康熙，只是一个回忆少年时期的普通人而已。。

    少年情事老来悲。

    微风吹来，看不见的丝丝如碧。也许，春日，这种季节里，联想到的总是往昔的美丽。。

    我的声音十分温和：“那一定是一位既温柔又美丽的女子。”

    可是他们最终，阴阳两隔，无限欷歔。

    他淡淡一笑，站起身，走到台基上。所立之处，正是那两个浅浅的印子。

    我的心突突地跳起来，忽然想起康熙最爱的女人是，早去的皇后吗？他的第一任，而且，都是同龄人，两小无猜，彼时年少，不觉怔在那里。

    “这风吹得真舒服啊。。。”

    我回过神来，他已经坐在我身边的石凳上，脸上神情复杂，欣慰、后悔、满足，还有寂寞。

    据说康熙喜欢看汉族裹脚的女子小跑时的样子，常常在畅春园里和汉族女子嬉戏，比如自己追赶一群汉女，看她们一踮一踮的跑步，自己大笑，等等...汗...

    “她在的时候，总是喜欢在杨柳树下，慢慢的小跑，那姿势，真是好看。。我穷尽毕生，也找不到那样的女子了。。可惜，真的好可惜。。为了我，她在这紫禁城里困了一辈子。。”他欲言而止。。

    我温声说道：“倘若一辈子无欲无求，那这天下也是毫无意义了。。人世间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和死，而是你明明知道我爱你，却丝毫不把我放在心里。。相对于其它男子，皇上，您和她已是极好的了。。”

    能看着远处的朱瓦红墙，遥望她的住处，能有美好的回忆，也不枉相爱一场了。。。

    “这个玉佩，是老八……”他瞅见了方才八爷给予我的东西，有些瞠目。。

    “是。。。”我摊开玉佩，放入掌心，对着月光细细看去，里面仿佛碧穹流动。

    他注视着我，嘴角一丝惆怅的微笑。大概，这是多年前他送给良主子的吧。。应该，她很像她。。

    “夜深了，回去吧。”他站起身，“我也出来很久了，一说话就忘了时间。”

    我笑道：“今日和皇上说话，倒是感觉皇上不那么。。。呵呵。。”

    他一愣，忽然笑了起来，“好啊，钮祜禄家的格格果然大胆，有嵇康的风范儿。。。”

    我忽然觉得，有一个人念着是幸福的。即便不能死生与阔，但是有一个人念着、想着，谁又能说这不叫幸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