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 求而不得
面对这个问题，虽然并不意外，不过黛瑾还是有些小小的吃惊。 这么多年来，景承是个什么心思，没有人比黛瑾更加明白了。 可是他到底有没有死心，什么时候死心，黛瑾真的捉摸不透。 每一次，当他离开一段时间的时候，黛瑾都以为他真的想开了。毕竟么，景承也是堂堂王爷之子，当朝皇上的亲侄儿，不该是一个为了女子而牵绊的人。 可是每次他回到黛瑾面前的时候，却还是同多少年前一样的一往情深。 “世子，我……”拒绝的话说了太多遍，都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了。 “黛瑾，在你第不知多少次对我摇头之前，能不能听我说说？”也许是被拒绝的次数多了，景承倒是显得十分释然的样子。 “嗯。”黛瑾咬着下唇，点了点头。 “黛瑾，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可以说是非同小可。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失败了，那也许就是家毁人亡的结果，这你不会不知道吧？那么如果是这样的一个结果，我现在定是不能娶任何女子为妻为妾的，你说对吧？” 这话说的倒是不错，黛瑾心想。如果在争储途中的景承娶了任何人家的女子为妻，那就等于是把这一家子人往火坑里推，就算是为妾，也是毁了一个女子的一辈子。 景承的为人，断断是不肯做这样的事情的。 “可是，那与我又有什么关系么？” “当然。”景承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接着说道，“这就等于说，在大事成就之前，景承只能孤身一人。当然，这也没有什么，这么多年了，我早就习惯了。” 说到这儿，黛瑾心中突然有些酸楚，虽然不忍去问，却心中早已知道了答案，他的孤身一人，大抵是因为我吧？ “可是当有那么一天，承蒙黛瑾姑娘和代璋将军看得起，景承真的被推到了那皇上的大位之上，却是不能没有女子在身旁的，古往今来，还没听说过那个皇上，是个孤家寡人呢。” 黛瑾差点儿被逗笑了，这是自然，等你当上了皇上，天下女子，还不由你去挑。 “世子说的没错，等到那时，就可以择一上等人家的贤淑女子为后，母仪天下。” “不，不，不。”景承连着摇了好多次的头，“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你看看，自古及今，哪个皇上不是在做太子的时候，甚至是做太子之前，就娶好了正妻的？景承以为，等到登上了皇位的那一刻，任凭她是谁家的女子，嫁给我的时候，不过都是想要图外戚的权势罢了，因此，这女子，方要是登皇位之前与我有旧情的才可以让我放心。” 黛瑾笑着摇摇头，“世子，这可是个什么逻辑呢？你若真有做了皇帝的那一天，谁嫁给你，都会听你的呀。” “那你那好姐妹谢贵妃便又是怎样？”景承猛地这么一说，倒让黛瑾没了主意，“你看，当今的皇后娘娘，便是皇上登基之前好多年就结为了夫妻，因此便从来都不是个贪名图利之人。可是后来以嫔妃身份进宫的那些，哪一个不是围着皇上身边要好处的！” 黛瑾觉得景承的道理完全讲不通，可是又不知道该要怎么去反驳的好。 景承自己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有几分相信刚刚说出的那些话，只是越是说，越是自己都多信了几分。 其实在他的心中，确实世上只有黛瑾一人，可以在她的身边，让他感到不被欺骗，不被算计。 “所以说嘛，若是我真有那个命，坐上了皇上的位子，除了你之外，根本就不敢放别的女子在我的身边安寝！” 黛瑾听到“安寝”两字，脸上腾地就红了。 “世子胡说，我可是你父王的妾室夫人，你可不能如此无理！”黛瑾一面说着，一面向四下看看。 “我不是胡说，我只求你，答应我这一件事，不好么？如果我真的夺到了嫡位，那个时候，也不会有人敢说什么闲话了。再说，本来你我二人就年龄相当……” “世子！”黛瑾突然站起身来，“就此打住吧。你说的这些话，不知道有没有想过，我还有如儿……” “如儿长大了我们再给她慢慢解释……” “不！”黛瑾实在不知该怎么说才好了，也许，只能把最真实的感受说出来了，“世子，黛瑾这一辈子，从来都不是循规蹈矩的人。你也知道，当年我就是一个小婢女的时候，也敢偷偷跑去私会旧情人。如果是让我动心动情的人，就算是有如儿，有世间礼法，黛瑾也可以不在乎的。可是对世子您，黛瑾实在是没有这个足够的理由！” 世子听到这话，心里一阵发凉。 之前虽然也被黛瑾拒绝过很多次，可是两人之间从来没有把话说得这么彻底，这么决绝过。 “世子，黛瑾现在想来，连当初想同你一起远走他乡，可能都是错的，都是在利用你。因为我真的没有对你动过这份男女之情。”黛瑾好像生怕世子没有听懂似的，又加重了一遍。 世子还是愣愣的不出声。 黛瑾见他是十分伤心，又有些不忍，“世子，深情厚谊，此生我确实无以为报，就算是你我真的同塌而眠，我对你没有这份情谊，仍然是辜负了你。这样的亏欠，我也不知如何是好。只能说，如果能助你登上大位，勉强算聊以报答此情，可好？” 这几句话，世子好像都没有听进去一样，脑中只是在回响着黛瑾刚刚说的那么决绝的“没有这个足够的理由”。 也许，这一次，心，真的可以死了？ 同一天，还有一个人也在央求着一件盼望已久的东西，这就是谢敏。 自从得知了楚家兄妹的事情之后，谢敏就日日坐立不安。 说是心中在打算该如何除掉这两个绊脚石，可是谈何容易？毕竟是自己一手把他们送到了王府夫人和四品将军的位子上。 不明就里的人，还以为他们都是贵妃的亲信呢，估计走到哪里办事儿，都会给他们行个方便。 一想到这儿，谢敏心中就气不打一处来。 不过她毕竟不是个急怒攻心的人，冷静下来恢复了理智，谢敏还是清楚地意识到，眼前一切的一切问题，其实归根结底就是因为皇上迟迟不肯封景舜为太子。 虽然说就算是封了太子，也不见得皇位就稳稳当当的把持在手里了，不过十分也有个七八分准星儿。 如今皇上一直拖着不肯给个说法，这才让前朝后宫，人人心怀叵测，惴惴不安。 想到这儿，谢贵妃不由得心中冷笑，谢敏啊谢敏，你绕了好几年的远路了，在这皇宫外面，能使的法儿也算是使尽了，如今不仅没捞到什么好的结果，反倒几乎给自己养下了祸患。 还不如，直接去问皇上，好多着呢。 这几年来，谢敏一直尽量避免在皇上面前主动提起跟立储有关的话来，就是为了维持一个贤良淑德，与世无争的形象。 她十分害怕，如果皇上看出来，其实她跟其他的嫔妃一样，尽心尽力的侍奉只是为了从皇上这儿讨好处，那只怕到时候所有的宠爱也就会慢慢的流走。 不过到了这个份儿上，也实在是顾不上别的太多了，她毕竟是皇子的母亲，张口为自己的儿子争取一下分内的东西，也不算是太过分吧。 正想着，皇上就来到了紫宸殿。 看得出皇上今天心情好，穿的是便服，身边也只跟了梅英德一个贴身的太监。 也许是人到中年之后，每一次的大病初愈都像捡了一条命回来，皇上已经很久没有过这么喜笑颜开的模样了。 谢敏连忙迎上去，“陛下怎么不声不响的就来了，臣妾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准备，看没得怠慢了陛下，臣妾可担待不起呀。” “哈哈哈……”皇上开怀大笑，捏着谢敏的下巴说道，“这敏儿，就是看朕宠她，连朕的玩笑都敢开。你有什么担待不起的？这皇宫里，你拆了宫墙都没人敢说个不字儿！” “陛下取笑臣妾了。”谢敏红了脸，娇嗔了一声，“陛下今天心情好，来尝尝新炒的茶叶吧，这是宫里新来的炒茶师傅刚刚炒好的，听说很不错呢。” 两人就这样喝着上好的茶水，一路说话，一路玩笑，远远看去，真是一副极和谐美妙的画面。 过了好一阵儿，谢敏见时机差不多了，小心翼翼的提起，说道，“陛下，听说前日历陛下病重的时候，前朝有些大臣提到过立储的事情？按理，前朝的事情臣妾不敢过问，只是想来这事情会牵扯到舜儿，由不得臣妾不关心呀。” 谢敏说着，偷眼看了看皇上的神情。还好，他并没有要龙颜大怒的意思。 “嗯，他们提了一提，朕说再放放再说，他们也就罢了。” 看得出，皇上是想要敷衍过去这个话题。 “那，臣妾斗胆问一句，皇上心里面，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呢？” “哦？啊，朕心里面？还没多想呢。” 谢敏这个着急呀，怎么就是问不出来一丁点儿苗头呢！ “陛下。”谢敏假装有些不开心的样子，扭了扭身子，“陛下，敏儿没有别的意思，就是陛下如今跟我说，不想把皇位给舜儿，敏儿也断断没有别的想法的。只是觉得，跟在陛下身边这么久了，本以为你我早已是比翼连理，谁知道，陛下的心事，还是瞒着我的……” 这一招儿，对皇上还真是有些作用。 “哎。”皇上摆了摆手，“朕确实没有想过太多，因为，实在是有些头疼。要说皇位，朕的心里面，跟你是一样的，给景舜，那应该还是一个很好的选择的。” “真的么？”突然听到这话，谢敏喜出望外，好像多年的愿望，眼看着就要实现了。 “可是……” “可是什么？”然而这一下子转折，又让她紧张了起来。 “前朝的事情繁杂，现在立储，不见得是最好的举措。大臣们都怕外戚专权，还是要你父兄的势力缓和缓和，朝中能形成多足鼎立之势的时候，才好谈立储啊。” 皇上这回，确实是跟谢敏说了真心话了。 “陛下此话说的固然是，不过能不能……” “哎。”皇上摇了摇头，“爱妃，这个话，就此打住吧，以后也不要说了，朕会看着办，你不要插手太多。” 谢敏只得把话咽了回去，一脸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