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 侍女采芝
“采芝，这几个食盒，还有那几件新做的衣服，你午饭后拿去小院儿给伦伶吧。” 现在，黛瑾和身边的人，都已经习惯管伦伶住的地方，叫做小院儿。 自从把伦伶安置到了小院儿中之后，黛瑾一方面放下了悬着的心，别的暂且不说，至少这样顺王爷就不大会有机会常常见到伦伶了，不然的话，模样颇为周正年龄又尚小的伦伶，估计也是难逃王爷的鬼迷心窍。 另一方面，黛瑾心中也不由得觉得有些亏待委屈了伦伶。虽然不知道她平日里的生活条件是什么样的，不过看她的吃穿打扮，举手投足，就算离着过去楚府里标准还差着远，估计也算得上是养尊处优的大小姐。 如今黛瑾没有能力让伦伶再过上那样优渥的生活，只能勉强保证她衣食无忧，一想起来，总是心里有些愧疚。不管怎么说，自己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还可以依赖的亲人。 当然，黛瑾对伦伶的想法还是一无所知，看到她对自己有些距离感，想着也许只是陌生了太久，还没有熟悉的感觉，经历过了太多相聚和分离的小伦伶，可能还需要一些时间跟自己慢慢亲近起来。 现在黛瑾能做的，就是尽量给伦伶提供一些好一点的条件，就算自己的肚子是一天比一天大起来了，还是会努力克服困难常常去小院儿里看看伦伶，就算是在出行不便的日子里，也会时不时的让采芝采萍带着各种各样的好吃的，好穿的，好玩的送给伦伶。 采芝笑一笑，这位黛姬，自己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却恨不得把这王府里她能动的东西都搬去伦伶住的小院儿了。 “黛姬，要我看，要不要再拿些金银首饰，书，扇子，玉器摆设过去？”采芝话里话外，都是在打趣黛瑾。 黛瑾似乎并没听出来采芝在开玩笑，连忙说道，“嗯，对呢，给她挑两件上好的首饰吧，不要那金的，她小姑娘家，怕是不喜欢，玉的和珠子的更好些，我那儿还有几个新得的扇面，还有……” “我跟您说着玩儿呢。”采芝不禁笑出声来，“您就是有心把这屋子都搬出去，我这一次也拿不了这么些，等着，还是以后慢慢来吧，别把那小院儿都堆满了。” 黛瑾也有点不好意思，连忙催着采芝出门了。 采芝到小院儿的时候，正赶上伦伶和刘嬷嬷正在吃午饭。 “伶小姐，才吃午饭呀？正好我这儿从府里拿来几个食盒，看看有什么喜欢吃的拣两样？” 在伦伶眼里，如果黛瑾姑母对自己没什么善意，那她身边的这几个贴身丫鬟自然也是一样的。虽然现在她们总是给自己送东西，那不过是因为把自己当一个门前的乞丐一样去施舍差不多吧，毕竟她们那里好歹也是王爷府，这点东西算的了什么。 想着这些，伦伶连话也不愿意多搭一句，只是冷淡的点了点头，吩咐着刘嬷嬷接了东西，道了谢，便连头也不抬，看也不愿多看采芝一眼。 采芝站在地上，甚是尴尬，说话吧，人家似乎也没有要搭理的意思，不说话吧，伦伶好歹算是小半个主子。 “奴婢先回去了，伶小姐慢用，有什么需要的，随时吩咐奴婢，一定回给黛姬。”等了好一会儿，采芝只得说了这么一句，便悻悻地离开了。 原先在谢府里的时候，采芝也算是服侍大奶奶的几个贴身丫鬟之一，就连其他的主子们也高看她一眼。如今突然被娘娘赏到了王爷府，黛姬对她也还算不错，可是居然跑来这小院儿里，还要受一个没爹没娘的孤儿的气，采芝想想心中也有些不快。 走在街上，冷不防，旁边冲出来一个小厮，采芝心情不好，被冷不丁的这么撞了一下子，正要张口骂人，突然定睛一看，竟是自己认识的。 不是别人，原来偏巧正是谢攸大爷身边的小厮李福。 “好jiejie，好久不见了啊，jiejie如今是贵为王府的人了，过得可好啊？”李福嬉皮笑脸的，一双圆溜溜的小眼睛打着转儿，让采芝看着心里就恶心。 “起开起开，没人管了的猴儿，攸大爷最近没空理你不成？由着你乱撒丫子。等着我告诉去，皮不揭了你的。” “哎呦呦，好jiejie，怎么今日火气这么大？正好，来对面茶楼喝喝茶降降火气吧。” 采芝白了他一眼，“跟你喝茶？jiejie我没这个闲工夫。” 李福表情突然变得有点正经起来，“采芝jiejie，我哪配请你喝茶啊。不跟你说笑了，咱们爷在里面等着jiejie呢。” 采芝听到这话，似乎一点都不意外，只是有些不大开心的样子，便随着李福进了茶楼。 谢攸对采芝还是十分的客气，“采芝姑娘，真是对不住，看你在王府里辛苦，也不知道能找什么法子跟你说上话儿，只得这么偷偷摸摸的了。” 采芝笑着摇摇头，毕竟面对的是自己心中真正的主子，攸大爷和大奶奶，是她这辈子最大的恩人，她哪敢在主子面前托大。 “攸大爷说的哪里话来，大爷有什么吩咐，奴婢照做就是了。” “采芝姑娘是聪明人，我也不必废话，咱们之前说的，你现在看，觉得怎么样？” 采芝显然明白谢攸在说些什么，皱了皱眉，说道，“攸大爷，别怪我话多，我是实在看不出来咱们娘娘在担忧些什么。这王府里头，能有什么文章？那顺王爷的世子，现在被老王爷连门都不让进，听说住在城外，等着他爹消气呢。就这样不出息的，能有什么作为？” “哎。”谢攸摆摆手，“你懂什么。你可知道，现在皇上的身子，是一天不如一天了，可是这储位迟迟不立，娘娘心里着急啊。咱们小皇子年龄还小，朝里面嚷着要立长子长孙的人，是有着越来越多的架势，你这让娘娘怎么能放得下心呢。” 采芝点了点头，谢攸这话似乎也有些道理。之前把自己和采萍送到顺王府里来，谢家就是吩咐了他们好好注意着世子，顺便看着黛姬是否能够乖乖的听贵妃的意思行事，这么些日子以来，看着黛姬倒是能做到，只是这世子，却是连面儿都难见到一次。 “攸大爷说的是，只是，这世子如今都不在王府里住，逢年过节的偶尔王爷高兴了才让他进家门个一两次，采芝能做到的，实在是有限。” 这也是实话，谢攸也表示理解的点了点头。 如今面对顺王府、黛瑾，谢攸的脑子里可不止是想着如何帮助meimei与世子夺嫡，更多的是，想起当年父亲告发楚家的事情，总是对如今做了盛启军将领的代璋有些隐隐的畏惧。 让采芝采萍进顺王府，那是娘娘的意思，可是怎么用她们俩，让她们做什么事情，更多还是谢攸自己能说了算的。 其实，今天来找采芝，主要还是因为听说了黛瑾最近新来了个刚刚入京的侄女儿，这消息，让谢攸吓得浑身一阵冷汗。 对于伦伶的身世，采芝知道的也不多，黛瑾只和他们说了是自家的侄女儿，哥哥在路途中遇见的，已经是无父无母，所以送来京中自己身边抚养。至于是不是代玮的女儿，采芝自然是不知道。 谢家父子对于楚代玮的情况，也不甚了解，当年只知道他是个庶出的儿子，事发之后，因为骗了代玮，害怕代玮时候寻仇报复，便急匆匆的给他在京外寻了个官做。 至于他有没有女儿，做官这些年去了哪里，后来的死活，谢家人没有关心过，也一直都不想关心。 今天突然冒出来一个楚万的孙辈，谢攸十分担心，万一这真是楚代玮的女儿，而黛瑾和代璋从这女孩子身上知道了过去的事情，只怕是要有些麻烦。 所以最最要紧的，还是要看看黛瑾最近有没有听到些什么消息。 “倒也罢了。今天找你，是想问你，听说黛姬最近有个侄女儿来京城？你可熟悉？他们可说了什么？” 采芝见谢攸一脸慌张，十分不解，心说，不过是个没了爹娘的十几岁姑娘，有什么好紧张的。 “是，听说，是叫伦伶的。不过，看起来跟黛姬也并不十分亲热，只是口中称着姑母，完全看不出是亲人呢。” “她们没有密谈过什么？黛姬见过她之后有没有什么变化？”谢攸步步紧逼，问得采芝迷惑不已。 “没有啊，她们别说密谈了，连话都不怎说上几句的，黛姬最近月份越来越大了，自己也很是小心，平日里都不敢乱来，所以，没什么变化呀。攸大爷，这伦伶小姐身上，可是有什么事儿么？”见谢攸这么关心伦伶，采芝不禁也好奇起来。 “没，没有，没有，我就是好奇问问。”谢攸心说，她若真是楚代玮的女儿，身上的事儿，岂能让你一个小小丫鬟知道。 不过，若真是楚代玮的女儿，怎么会到现在黛瑾都不知道当年的事情呢？ 嗯，只能说，要么这只是个远方的侄女儿，要么，楚代玮是至死也不敢把当年背叛家族的事情说出来的。 想到这里，谢攸心中才稍稍轻松了一些，不由得暗骂自己，谢攸啊谢攸，你这个胆小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了？就算是他们知道了又能如何呢，当年那么大的楚家怎么样，不还是被我们谢家一举击败？ 两人闲谈一阵，谢攸看着时间也差不多了，自己最关心的事情也问完了，便打发采芝走了。 采芝出门的时候，看着太阳都快西下了，心里边有些着急，这回去的太晚了，只怕是黛姬要起疑心。 于是她匆匆忙忙的往回赶，一转身的功夫，却偷眼看到，这同一个茶楼里，有一人早就注意到了她和谢攸的见面。 而这人，正是绾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