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 代璋入蜀
谢府中的楚家家宴过后，谢正则吩咐手下人，遵照贵妃娘娘的意思，不再将姜氏夫人当做奴婢看待，从今往后，她就是谢家的客人，客居在府中。 这个命令，谢正则其实下的也是心不甘情不愿，然而谢敏听过他所说的一切之后，仍然提出了这个要求。看来，为了配合女儿收买笼络人心的意图，也只好如此。 另一面，谢正则自己对于代璋则是越来越提防，虽然到底还是不知他是如何凭借着一己之力就从千夫长升到了四品的将军衔，然而此人一定是不可小觑，留在京中时日越久，越是隐患重重。 谢正则只得想着可以用什么样的理由让代璋领着盛启军再次出征，也好远离京城，甚至，最好让他一时半会儿都回不来。 这样，他就算是想要培植自己在朝中大臣们心中的地位，也是天高路远，鞭长莫及。 毕竟，在很多朝臣们的心中，明国公楚万之子，还是一个非常有说服力的头衔，也许只需要代璋在各个府中走动走动，就可以形成一股不小的势力。 不知贵妃心意如何，谢正则脑中，对于这个趋势，可是十分恐惧。 只有让他离得远远的，哪怕是能有些军功，但放在京城里面，一百个军功也抵不上人脉的作用。 便是他能靠着军功加官进禄，只要没有人脉，楚代璋就威胁不到谢家的地位。 也算是谢家运气不错，没出多久，朝中居然真的有了一个好机会。 蜀中连年战乱不断，地方土匪和叛军勾结，让之前朝廷派出的军队一波一波都铩羽而归，蜀中本是国家的重要粮仓之一，如今战争搞得百姓是苦不堪言，上交的粮食税银也是一年少过一年。 皇上为这件事，也忧心烦扰了多日了，那一天，又一次在上朝的时候提起，谢正则突然发现，这正是个送走代璋的绝妙契机。 蜀中的战事，已经打了多年，谢正则凭借多年的经验，早就看出，这绝不是一场一朝一夕就能打赢的战争。 除非是一支毫无战斗力的军队，立刻全军覆没在那里，不然，都是一场持久战。 更何况，如果现在的盛启军确实没有战斗力，全军覆没也是谢正则愿意看到的结局。 若真是打上了持久战么，那就要看他楚代璋有多大的本事了，蜀中气候恶劣，别说是军兵，就连将领染病上身的也是数不胜数，这场战争，他若是想要打的出色，打的漂亮，那估计不仅仅是需要靠实力，还得靠不少的运气。 谢正则还格外热心的提出，蜀中地势复杂，一般行军打仗总是容易碰上迷路的问题，不如让楚将军带上熟识地形的蜀将常兴为偏将，领头带路，总是能免去许多的麻烦。 当然，这位常兴将军自然是谢正则的人，所谓的领头带路，就是让他时不时的把军队带到山匪众多的区域，不停的消耗盛启军的兵力。 皇上对谢正则的提议很是满意，建议也是一一采纳。他也想要看一看楚代璋作为将领，领兵打仗到底有没有真正的本领。 甚至说，是有没有他父亲当年的本领。 圣旨一下，代璋和黛瑾都是喜忧参半。 代璋作为将军的后代，历经多年的艰难困苦，终于有了自己做一军之主领兵打仗的机会，而且是这样重要的战役，自己心中也是充满着斗志。 只是，好不容易才见到了母亲和meimei，没有凭着自己的能力让她们过上好日子，现在连在她们身边多呆一阵都不能够了，想到meimei在那顺王府中，还是要靠一己之力保护自己和孩子，代璋心中着实还是有些不忍。 黛瑾也舍不得哥哥才刚见到，这么快又要离开。想到那蜀中的种种恶劣条件，不由得担心代璋是不是能够支持得住，并且凯旋归来。 不过，想起母亲说的那番话，如果想要楚家再次兴旺，想要在朝中有地位，有更高的官阶品级，那就只能靠哥哥在外更加辛苦的打拼。 一番伤心离别，自不必说。 代璋入蜀以后，因为常兴的误导，多日以来，几乎只是在与山匪作战，并没有如期到达真正战役的前线。 虽然山匪不足以对盛启军造成什么太大困难，然而日复一日总是与这些小喽啰纠缠，军队的战斗力和士气都是日渐下降，代璋心内着急，却人生地不熟，苦于找不到办法。 这一天，行军来到城郊，远远看去，倒是一个繁华的城市，当然是比不上京城，不过在这蜀中，也算是难得有个城镇的样子。 军兵们在山野树林中行走了多日，见到有人烟的城镇，都是格外兴奋。 代璋回头询问常兴，“常将军，前面是什么地界？” 常兴答，“看起来，应该是梓州没错了。” “梓州！？”代璋虽然不熟悉蜀中的地形，然而出发之前也仔仔细细认认真真的看了好多遍地图，梓州这个名字，却是十分陌生，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不会出现在行军的路线上。 代璋此时并不愿驳常兴的面子，毕竟是谢大提督推举来的人，只是，他身为土生土长的当地人，没理由会认错路吧？ 代璋只得命人拿过地图，细细看来，果然不错，此地确实是梓州，而整个盛启军走到了这里，也确确实实是绕了好大一个圈子。 之前代璋就觉得行走的路线有些不妥，然而荒郊野外，无人问路，常兴又一直信誓旦旦的说自己绝对不会认错。 可是事到如今，常兴也不得不承认，确实是走错了路，不过代璋问他为何会故意领错路，他却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 总之，本来半个月前，盛启军就可以抵达战火最盛的前线，而如今，绕道到了这里，估计要到前线，还得有十天左右。 这一来二去，就耽搁了将近有整一个月之久，不知现在前线上的那支军队，还能不能撑得住。 兵家作战，一时一日都可能是决定胜负的关键，如今无端就耽误了整整一个月，代璋心中火气上升，这常兴，是故意来捣乱的吧！ 也怪自己没有经验，想着军中只有他一个熟悉路线的偏将，竟然就全相信了他。 代璋略微转念一想，心中就明白了个大概，常兴所作所为，只怕是与谢正则脱不了干系。 怨不得谢正则这么热心的替自己挑了一位心腹爱将为引路，原来是想要替他儿子谢攸报复没能得到这将领位子的一箭之仇吧！ 军中立刻擂鼓升帐，按照代璋的意思，此人意欲陷害主将事小，耽搁军情事大，理应按军法处置。 旁边随军的万光看在眼里，暗暗摇了摇头，心说，果然还是年轻气盛的将领，这常兴也是谢正则的家将，所谓打狗还要看主人，杀了他没什么所谓，得罪了京中的九门提督，以后整个盛启军的日子，怕是都会不好过呢。 代璋手持令牌，正要掷出，突然转头看到了万光的表情。 “万监军，依你看，此人该如何处置？”在现在的整个盛启军中，若说能让代璋悉心求教的人，可能也只有万光了。 万光见代璋认真问他，也就直说，“大帅，以我看，此人还是不要杀的为好。” “哦？”代璋此时稍稍冷静了一些，也想听听万光有什么理由。 “常兴此人，故意领错路线确实不错，然而他与大帅无冤无仇，刻意做这样的事情，只怕背后还有故事。”万光不敢随意说出谢正则的名字，希望刻意用这样隐晦的说法让代璋想到。 代璋也领会了万光的意思，“万监军此言极是，那么依你看，此人该当如何处置？” 万光道，“本来未曾与敌军会面，先斩大将，于军不利。不如就暂且留下他一条性命，让他随军做个军校也就是了。” 代璋点了点头，“好吧，那就按照万监军说的办。只是这样一来，常兴是不可信了，咱们军中，就再没有对这蜀中熟悉的将军了吧？之后行走，可要靠咱们自己辨识地图了。” 万光笑着摇了摇头，“大帅差矣，大帅不见，眼前就是一座城池？咱们是皇上派来的军队，进到城中，与梓州州牧、知府打一声招呼，不怕找不到几个当地的将军给咱们头前引路。” 代璋听到这话，拍掌大笑，“可是我糊涂了，还是万监军经验丰富。来来来，咱们大家伙走了这么些天的野路，也该到这城中休息休息，吃点好的，犒劳犒劳！万监军，你派人去给城内通报一声，咱们大军即刻就进城！” 梓州城里，迎接出来的，是梓州知府。 然而，不见则以，一见这梓州知府，代璋整个人便好像雕像一般愣住了，过了好久，都没有动弹。 对面出来的知府大人，也一动不动，呆呆的立在那里，两人都没有说话，连基本的礼节，似乎都忘记了。 众将士连带着万光，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而代璋的心里，只有一句话想问，怎么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