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熙云失位
谢敏想到过自从王家失势后，王爷可能会渐渐冷落王妃，疏远王妃。 可是没想到，真正挖了火坑给熙云的，居然是熙云自己。 更没有想到的是，一向低调老实的顺王爷，竟然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向皇上提出褫夺一个钦赐的封号。 当然，这种别人家里的家事，皇上是没兴趣参与意见的。 本来嘛，赐一个侧王妃给年长的哥哥，就是为了安抚安抚，也是为了给没有选中秀女的朝臣女儿一个体面的落脚处。 如今王御史成了国子监王主簿，无权无势，自然也是没有什么可顾虑的了。 那既然王爷不喜欢了，把这侧王妃的位子空出来，也就是了。王府中从来不缺女子，想来王爷也是不愿与一个降了官的家族结什么亲家。 虽然低调，却也是个趋炎附势的家伙啊。 皇上心里这么想着，却是不便说什么，只当哥哥要躲避王家的颓势，也就应了。 谢敏在一旁笑嘻嘻的插了一句， “王爷既然不喜欢现在的王妃了，那要不，臣妾再给王爷挑一个更好的？或者，王爷府中现下有没有贤良的夫人、姬妾，可以升为王妃的？” 王爷一顿，倒是没想到谢贵妃会问出这话来。 想当初先王妃病逝的时候，皇宫中上上下下，也没有人在乎他这个当时还当盛年的王爷，身边连个正经王妃都没有了。皇上、皇后、太后，都没有提起过再给他娶一房王妃的事情。 怎么如今贵妃娘娘倒这么上心起来？ 难道真的因为是她与黛瑾交好？所以想这么快的提升黛瑾的位份？不应该啊，黛瑾如今身份太过低微了。 “回贵妃娘娘，臣年纪也不小了，这再娶，想来是没什么必要了，多谢贵妃娘娘美意。” “那，贵府中的其他侧室呢？” “这个……”王爷不知这话是何用意，如说喜欢，那自然是黛瑾第一，可是若是说封为王妃，论礼法，一个刚刚从奴婢成为侍妾的黛瑾，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回贵妃娘娘，臣不才，府中现下，想来是没有德行出众的女子，这王妃的位份，空着，也就空着吧。” 谢敏对这一回答倒是满意，如果王爷一口就提出黛瑾的名字，那可真是不好办了。 只要楚黛瑾不要爬得太高太快，那么就可以继续放心使用她在顺王府中的作用了。 王爷带着王妃失去封号的旨意回到王府的时候，惊讶悲伤甚至愤怒的有不少人。 比如碧纹翠痕，比如之前花尽心思讨好王妃的人们，甚至比如送钱送物给过王妃身边奴婢的人们。 不过熙云倒是难得的平静。 当王爷让她回房，不再相见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自己要把这个家，交给黛瑾了。 至少暂时是这样的。 从来都没有估错，她不是什么楚楚可怜的小鸟依人，她本来就有能力成为任何一个侯门王府的女主人。 只是没有想到，居然她背后还有一个做贵妃的旧时好友撑腰。 也没有想到，自己的父亲，居然败的这么快。 如今年节将至，又是休朝，连个给父亲说话出头的人都找不见。 不然，有家世在那里，想来王爷也不敢如此肆意就拿走了封位。 只是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要么安安静静的接受结果，要么安安静静的寻机反击。 总之，熙云做到了安安静静，好像这个顺王府里，从来没有出现过她这个侧王妃一般。 碧纹跟翠痕两个，毕竟还是忠心护主的，过了开始的愤怒和伤心之后，也都坐下来替熙云想办法。 外面来的信儿说，王御史自从弹劾失败被降官之后，一度借酒浇愁，沉迷不起。 说是年关将至，王家家里虽然不缺过年用的一应物事，然而却丝毫没有过年的气氛。 熙云听到，心内不由得一阵抽疼。 本就是我带累了父亲，如今连我也自作自受，可又还能有什么法子救的家里人呢。 碧纹在一旁小声的叹气，“说来真是树倒猢狲散。自从咱们王妃，啊不，夫人，没了封号之后，平日里那起献殷勤的小人也都不知道哪儿去了，怎么说夫人也还是这王府里管事儿的……” 翠痕劝道，“你歇一歇吧，现下不比以前了，连吃的用的都得将就些了，哪还能指望什么别的。” 碧纹说，“可是呢，咱们在这儿可能还好些，不知道家里面老爷夫人该怎么样了呢。以往老爷做一品御史大人的时候，多少人踩破了门槛子的，现在估计也都散了。” 熙云听着这话心里又是一阵伤心恼怒。 碧纹说的没错，出这么大的事儿，朝中文武百官，竟然没有人出手相助一下？ 虽然都察院向来是个得罪人的活儿，可是父亲为官数载，不曾有过大是大非的错误，也一度结交下不少官场上志同道合的朋友。 就是这次，也是一心想着替朝中旧族出气，打击新贵谢家，才出的事儿。 又听翠痕说，“可不是呢，只是这样的事情，谁又愿意扯到自己头上来，这个关头，要是有些沾亲带故的才好。说来还是咱们王家人丁不盛，虽然一直家世显赫，可是男丁稀少，为官者更少。” 是啊，除了些极远房的，自己就只有些还未成年的弟弟meimei，父亲那一辈，只有兄妹两个留在京城。 史家？ 嫁到史家的姑母一直与自己多有来往，又是父亲的亲meimei，也许，是个可以一试的机会？ 虽然史家那个做礼部尚书的姑父几个月前去世了，然而听说他儿子十分出息，年纪轻轻，已经做到了礼部郎中，还有传言，说等着现在的吴侍郎告老还乡之时，那侍郎的位子，定是留给史家公子的。 看起来是个前途光明的家族。 修书一封？不，还是亲自上门拜访吧。 如今既然已经不是王妃，那么求人办事，还是得诚恳些。 姑母王夫人对熙云的到来倒并不意外，似乎是早就预备了许久。 姑侄寒暄一阵，一起感伤了许久王御史，哦不，是王主簿，现在的凄凉惨景。 居然，没了王妃封号的熙云，与王夫人攀谈起来，感觉竟比以往更加亲切、熟络些，似乎她还是小时候那个跟姑母要糖吃的小孩子。 一阵唏嘘过后，王夫人没等熙云说出此次的来意，便主动说道，“我知道你这次来，其实想见的，不是我，只怕，是想与文俊相见吧？” 熙云点点头，“姑母说的不错，虽然说朝堂中事，我等妇人不应过多参与，更何况，我如今也没有什么资格参与……只是，听闻得文俊今日步步高升，手中也有了些权势，不知……” “你不用说了。”王夫人摆了摆手，“你说的，我如何不知。你父亲，是我的亲哥哥，王家，是我的娘家。自从家里面出了事，我和你，是一样的心急。只是不愿给你们父女二人添麻烦罢了，这是一。” 王夫人喝了口水，“二来呢，以为你是王妃，些许能有些作为。” “可是……” “可是你现在，也成了云夫人了，想来也做不了什么了。” “正是。” “所以前些日子，我就已经多次同文俊商议，看有没有什么搭救王家的法子。” 熙云听到这里，眼睛一亮。 果然姑母还是顾念娘家的。 “可是，你也知道，文俊这孩子，虽说孝顺，与他舅父关系也还不错，可是终究是谨小慎微的紧。” 这个，熙云倒是真的了解。 “让他给舅父家里送些银钱柴米过年用，他自然是不会推却的，然而若让他在朝政上拉你父亲一把，唉……” 王夫人摇了摇头，看来是劝说无果。 “文俊说了，这件事，因为牵扯到当朝贵妃，所以没有人愿意染指，都恨不能躲远些呢。他也是有心无力。我问了他多次，都是这个说辞，估计，你也没必要见了。” 熙云心中好一阵失落。想当初两家走得也算蛮近的亲戚，原来也是帮不上忙。 或者，他是不是还在记恨我没有好好对待他的青梅竹马？ 想到这里，不禁一阵害怕，又是楚黛瑾，又是楚黛瑾！ 当初她逃出府私会文俊后，被我赶出，难道文俊知道此事，难道他那一点小儿女之情还没有放下？ 只是若真是如此，倒好办了。 “姑母，那我就不打扰文俊了，只是有一句话，望姑母代我转达。” “什么话？你说。” “熙云虽然如今只是个夫人的位份，仍是顺王爷身边级别最高的女子，府中一应大小事，还是熙云说了算的。文俊的旧时相好，如今也是王爷身边，我的小姐妹。若是熙云家中不幸，日日为此烦恼，那这些小姐妹们，可能也不大有好日子过呢。” “云儿，你可是疯了？跟他提这些有什么用！？” “熙云不为难史郎中，只希望，能帮父亲谋一个高些品级的官位，也好让我们王家早些恢复一些，这个请求，不过分吧？” “你是说……” “不错，若是四品以下官员调动，并不会惊动皇上贵妃。” “好，那我跟文俊说一声儿吧。” “多谢姑母。” 文俊是个胆小的人，一点儿都不错。 可是熙云也知道，他不是个完全无情无义的人。 虽然如今早已结婚生子，也已经把和黛瑾的那一段儿女情长放在身后了。 可是当日那个遭难的女子苦苦相求却被拒绝的情景，还是会让他心中有愧的。 文俊听到母亲的传话，久久不能平静，正是为此。 若说黛瑾本人，一世都不见，也没什么所谓了。 可是如果因为自己的不作为，再一次让她受苦，却是于心不忍。 更何况这个熙云表姐，是什么都能做出来的，她本就恨黛瑾入骨了。 稍微在自己权限范围内，帮一帮舅父，让母亲开心，也让熙云表姐满意，总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 不出一月，熙云就听到了，父亲升为礼部员外郎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