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乐羊食子

    战场内外，除了周卒之外，所有人都呆楞了一刻，但很快这痴呆就结束了，因为魏兵已经感受到了箭雨的凌虐，箭雨落下，犹如雨打芭蕉一般，在魏兵阵中砸出大大小小的坑洞，从中点出一缕缕血花。

    “举盾！”乐羊一开始的时候被吓坏了，直到被身边的副贰将他扑倒在车上，感受到副贰被箭雨射中时的震颤时，他才回过神来，第一时间就下令防御，魏兵始终是吴起编练过的精锐之师，即便是个临时征召的民夫，也知道此时该做什么，于是魏军阵中很快立起了盾阵，阻挡着来着前方的箭矢。

    理想状态的盾阵，前方有橹牌护卫正前方，上方有林立小盾组成平面阻挡抛射直落的箭矢，兵卒所用的牛皮盾牌已经足够，可那只是理想状态，在地势，编制，以及后发劣势之下，魏兵的盾阵效果大减，该死的还在死，面临死亡的时候，谁还顾得上帮助身边人？

    山头上的吴起脸色铁青，就算魏侯恼怒于他，可这些兵卒并没有罪过，竟让这么个无能庸将带着走上死路，世人皆言他杀妻弃母，可有谁知晓实情，乐羊之残忍无情更在自己之上，凭什么他就能得魏击信任，力劝魏侯将统兵之权交给这个凶戾之人？

    他正想着，山下突然响起周卒的呐喊声，不是什么口号，而是毒骂：“乐羊匹夫，食子之rou，猪狗不如！”

    “乐羊匹夫，食子之rou，猪狗不如！”

    声音在旷野上回响，震天一般，乐羊食子之rou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只不过知道这件事的人都知道这是乐羊的禁脔，没人会去提，而魏侯因为这件事，对乐羊冷淡许多，才使得乐羊向长君子魏击靠拢，意欲寻求庇护。

    吴起心中畅快，乐羊则是暴怒，所谓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食子之rou，乃是他一生最大的伤疤，也是心里唯一的痛楚，听到这话，他心里的暴虐就显露出来。

    “回射！”乐羊站起身来，也不用盾，直接用手上吴钩挥击以抵挡临体的箭矢，身边的魏兵因此气势振奋，渐渐站稳阵脚，而对面的弓箭似乎射不完，每一轮都有四五千人在放箭，前排士卒射完，就会向后退去，第二排补上，射完再由最后一排补上，循环往复，让魏兵只能发起零星散射！

    眼看自家阵脚站稳，乐羊挥出手中吴钩，恨声高喊：“进！”魏兵阵中令旗挥舞，很快集起阵势，以手持长剑，身负盾牌的魏武卒为前锋，向前快速突进，看那模样，倒像是要直接冲阵一样。

    “咚咚，咚……”周军鼓点变幻，最前排的步卒将弓弩挂在自己后背的环扣上，有的拿起右手边的矛戈，有的拿起前方的橹牌，迅速向中间靠拢密集结阵，整个过程中只有脚步声和轻声呵斥，看不到令旗，也听不到主将的呼喊。

    失了先机之后的魏兵还能反击，与乐羊的统调无关，他只是见机行事罢了，至于功劳，还得落在吴起身上，颜柯依旧是那个表情，一点震动都没有，他不是冲将，不需要站到最前方，周军也没有这种没主将身先士卒就气势大跌的习惯。

    “嗒嗒嗒……”脚步声一如既往的整齐，乐羊是五排武卒，前两排由魏武卒最为先锐，后三排是军中精锐，都是军中实力派，而周卒没什么前锋的说法，最前端是提着厚重橹牌的橹手，后一排略有些混杂，有矛兵，剑士、有橹手，都是准备替换前排的士卒和斩杀残敌的刽子手。

    随后就是手持长矛的一排排步卒，阵列严整，除了荡起的灰尘不太严谨之外，从任何地方看，这都是一座钢铁堡垒。

    “喝！”随着鼓点落下，周卒开始发出咆哮，一个音简单有力，震人心魄。

    看着默不作声的魏武卒，吴起冷冷吐出两个字：“蠢货www.shukeba.com。”冷兵器战场，士气是战力的一大组成部分，周军势大，从一开始的脚步声就已经将魏兵士气压下，此时的怒喝更是提升战意层次，而乐羊竟然保持沉默！

    好吧，他应该是被之前的毒骂给气昏了头，吴起敢称他为庸将，是因为他的兵法造诣确实在乐羊之上，望塔上的颜柯向来没有轻敌的习惯，见到这种景象，他只是对身边的亲兵嘱咐一声，然后继续查看着场中局势。

    “三十步！”魏兵阵中发出一声暴喝，随即就看到其阵中有弓手露面，举弓就射。

    而就在此时，周军鼓点再变，听到鼓声的周卒阵中亮起一片炫光，一面面盾牌如鱼鳞一般覆盖在周卒头顶，紧接着就听到密集的金铁交击声在周军阵中响起，乐羊用兵虽不及吴起，却也不是一般人可以猜度，见自己意图被窥破，他直接下令全军压上，全军开始向前奔袭！

    鼓声激烈，周军的节奏也在加快，最先接触敌人的是橹手，在一般的战法中，橹手是防御的极致，在周军这里却成了使攻击达到极致的辅助品，橹手莫不是身强力壮，只要扛着橹牌往前一推，就算是冲锋而来的兵卒也要吃个暗亏。

    “砰……”最先与对方撞击的是虎岚身前的橹手，他将橹牌往前一推，然后侧耳听了半秒，随即一转身，与右侧的橹手袍泽合二为一，两人背对背护持住自己前方，然后他们之间的缝隙中就伸出一排长矛，直接将第一排魏武卒串成了rou干。

    魏兵只带来三乘战车，乐羊本以为战车用不到，现在他后悔了，周军攻防一体的作战方式，若是没有战车，以人力实在是难以打出通道来，前方矛盾相结合，直接将路堵死，魏武卒再怎么精锐，也拿这种乌龟壳无可奈何，魏兵犹如海浪撞上岩壁，直接被拍得水花四溅！

    “遣人为尖刀，从中打出一个孔来！”乐羊双目血红，周军定然是早有预谋，不然怎么会直接就要开战，此时已经别无他法，只能先将颓势挽回，取得此战胜利，他才有活命的可能！

    若是输了，他就会成为魏侯泄愤以示威于臣子的那只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