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镇国九鼎

    回到自己府中，见过周王之后，姬武就去找了颜醒，现如今绝大部分事情都由颜醒这个天官主持，姬武只需练兵即可，倒是轻松。

    “太宰这几日是不是没休息好？”姬武见到颜醒，差点没认出来，才短短三天而已，颜醒竟然变得如此憔悴，眼窝深陷，胡子拉碴，要不是一双眼睛还是晶亮，姬武说不定要觉得自己认错人了。

    颜醒看起来困倦非常，但是此时很是精神，他抓着姬武的袖子将他拉进自己屋里，开始絮絮叨叨：“新酒第一批已经运出去了，交给了谨，他说这段时间北方天气极冷，这种烈酒，在北方肯定能大卖，等回来的时候，怕是能带回上万匹战马！”

    “好！”姬武一声喝彩，从颜醒的酒瓮中倒出一杯酒，自己先尝了一口：“嘶，这样的天气，正合适如此烈酒，更不要说北方燕赵中山之地，他们肯定更加欢喜，但是，谨一个人应付得过来吗？”

    “没事，他也是行走惯了的大商了，到时候从胡林卖了酒，直接从韩国回来，韩侯定然不会阻拦，安稳得很！”颜醒也拿了个酒爵，给自己倒了一杯，即便他是文雅士子，这种酒还是让他心醉，贪恋不已。

    姬武突然一拍脑门，有些懊恼道：“诶，忘了件事情，就这么让他带着万金离开，竟然什么保障都没留下！”姬武突然有点后悔，若是这谨一去不复返，那他的第一笔钱，万匹战马，可就没了，真是失策！

    颜醒突然笑了，意味深长：“殿下自然是不适合做这样的事情，殿下收拢人心，须得正气昂然，这些阴诡之策，自有臣会为殿下分忧。”

    姬武恍然，但还是有些不放心地问道：“太宰做事，姬武自然放心，但是，太伤人心的事情，还是不要做的好……”

    说着他端起一爵酒，猛然灌入自己嘴里，眼中似有犀利光芒闪过。

    颜醒正色道：“殿下莫要误会了，臣只是让他们四人将亲属接到此处罢了，并没有做其他事情，就算他们做了什么事，也得查清楚了在做决断，绝不可能有伤人心，他们要是因为周王室的事情遭难，我还得负责接养他们的家人。”

    “那我就放心了。”姬武舒了一口气酒气，拍拍有些闷涨的胸口：“太宰若是有什么困难，尽管说出来，待王室一切走上正轨，也就该把造纸坊交给颜家了。”

    颜醒揉揉太阳xue，理所当然道：“嗯，那便算作殿下迎娶颜浠的聘礼，嗯，还有季泠，她两个结成了姐妹，这件事殿下还不知道罢，既然她们是姐妹，自然于我也脱不了干系，殿下只一个造纸坊，就要娶我两个meimei，实在是小气了些！”

    姬武直接送他一个白眼，颜醒也没当真，两人又商量了一通大小事务，姬武才站起身来：“得了，太宰那么靠谱，本君也就不打扰了，太宰今夜好好歇息，明朝四国王侯来了，九宾之礼还得是太宰辛劳。”

    “好，殿下看重，劳心也是应该的。”颜醒也不客气，只是长身揖礼，目送姬武出了门。

    姬武又去看了看两个正在研究医理和算学的准妻，按照自己的一些理解指点了一番，就自己回去歇息，直到第二天府中女隶送来朝服衣冠，他才在女隶的帮忙下穿戴了繁琐复杂的衣衫。

    不是他不想自己动手，只是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穿，那一套衣裳有十多个配件，他根本弄不懂哪个在里哪个在外……

    咳，内衣裤也没有，只有一块布裹身，他身上遮羞的衣物都是他自己找葛布来做的，女隶们觉得很奇怪，他也没解释，反正以后她们会知道。

    出了门，随着周王上轺车去了宫中，周王自去歇息，姬武则是在宫中转悠了几圈，最后在九鼎之前停下，仔细打量着这象征华夏王权的九只大鼎。

    九州乃是《周礼·夏官·直方氏》中对华夏的划分，从现今的位置来看，分为冀州、兖州、青州、扬州、幽州、荆州、豫州、并州、雍州。

    九鼎除了上面镌刻虫鱼鸟兽，山川大河，形制各有不同，看起来古朴天成，据说乃是用天下九州供奉的铜铸成，乃是镇压一国气运的神器，在传国玉玺出现之前，这就是象征天子权力的社稷神器。

    “殿下真若有意于九鼎吗？”

    姬武正看得发呆，不防身后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他心头一惊，手已经按在剑上。

    姬武回头一看，是个老头，身穿绛红色大长袍，腰间系了一根麻绳，满头银发用一根蒿草绑着，看起来很像个叫花子，但一双眼睛深邃不如常人，几乎能吞人心智，姬武慢慢松开了扶着剑柄的手。

    他的回答慨然有理又不卑不亢，同时有礼有节：“生为大丈夫，身处王家，这九鼎之志，自然是要有的，不知前辈有何指教？”

    老人抚掌而笑：“殿下好气壮，这等气魄，王室两百年未曾有过了，姬午生得好儿子，怪不得他要给你取一个这样的名字，与他名同音，却又充满锐气，果然子承父职，妙哉妙哉……”

    姬武一头雾水，什么子承父职，直到现在，他才知道，威烈王的名字叫姬午，与自己的名字同音，只是不是同一个字罢了，要这么说，这威烈王还真是对自己寄予厚望了。

    “这个名字，可是他驳回了天子六官拼命谏言之后才给你定下的！”老人似乎看穿了姬武的想法，直接就加话道：“看如今的样子，你的确没让他失望，嘿，你身上这药香味儿，怎么那么熟悉？”

    老人说着就凑过来，使劲儿嗅了几下，伸手就要抓姬武的衣衫。

    姬武一闪身躲过，右手用力拨开老人的手臂，感觉很吃力，于是悄然使了点暗劲，不防将老人推了个趔趄，姬武赶忙上前扶住他：“老人家您这是做什么？”

    姬武扶着老人走到台阶边坐下，将站在那里的戊卒赶开，老人才徐徐开口：“你见过长桑是吗？”

    姬武一惊，看着老人深邃的目光，禁不住点点头，随即又有些后悔，老人瞥他一眼，扭头看着前方的天空：“你和他渊源不浅，老夫与他也是故知，这药味儿，一辈子都忘不了！”

    “哈？”姬武嘴巴张得老大，满满地不可思议，这老人到底是谁，能自由出入王宫，还与长桑君有关联，听起来还是非常亲密，嗯，这亲密中有古怪，自己得小心些。

    “殿下的掌纹，天断天生，乃是圣人征兆，成事必然无差，但仍需勤勉，观此间天象，可知北方有饿狼游弋，南方有狡蛇窥伺，殿下自己小心，有缘的话，你我还会再见！”

    老人说着便站起身来，姬武想要问，却见老人几步之间跨过十余米，心里惊讶，噎在心头的话硬是没问出来。

    想要上前追问，周王身边的那个老内侍却已经来请他，据说四国诸侯已经到了城外，须得简备朝仪，他也就没再多想，去了王宫正殿。

    他查看九鼎的时候，大部分臣工已经进了殿内，还有零零散散还有不少人从外间进来，姬武皱皱眉，这朝仪无序，似乎已经是习惯，连周王都没在意，他也就暗自几下，往后一定要改！

    等了许久，还是没动静，诸位大臣已经开始交头接耳，姬武有些不安，走出殿外找到虎岚。

    “这是怎么回事？”

    虎岚摇头苦笑：“太宰怕是又被为难了，历来诸事，总是太宰担在最前面，但凡诸侯来访，总是将他推到最前方，每每都能保全大周威仪，楚王秦伯自然不会做什么过分的事情，但是另外两位，可就不好说了。”

    秦国在一段时期内与周王室极为亲近，看样子现如今还在那个时间段内，楚国为三晋联手攻伐，怕也是指望着周王室为之调和，虽然作用不大，但好歹能让三晋有所顾忌，至于燕齐，则是让姬武很想不通。

    燕国是老字号王室分支，向来遵守王道那一套，在现今看来不过平平，结合往后三百年，就不难看出这个七雄之一其实一直疲软，这样的弱邦也能为难周室太宰，让姬武觉得很是不对劲。

    齐国更不必说了，现如今的齐康公是个亡国之君，倒不是把齐国弄没了，而是不久之后，齐国的王室就会被齐国田氏取代，齐康公本人也得自己挖灶做饭，最终被饿死，这么个人，还有脸为难周室，姬武还是想不通。

    虎岚了解姬武的性子，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哭着脸解释：“殿下还是太自信了，周室虽然有您的存在，开始强兵兴邦，但是，在这种情况下，要想拿捏燕齐，还是做不到的，两国都是远邦，周王室即便怎么强大，也是够不着啊！”

    姬武无奈：“也罢，我们就去见见这四国诸侯罢，你挑选几个精气神好点的兵卒，一起去！”

    “唯！”虎岚领命而去，姬武站在九鼎冀州鼎旁边，呢喃道：“弱国无外交自然是真，但是，本君还真想看看，你们的底气到底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