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七章 传首浙江
江把总心里打鼓，其实这混江龙也是一样，心里七上八下的。 江把总愁的是自己吃空饷的事儿暴露，其实这事儿昨日已经暴露了，只是这小大人没有追究就是了，这人如今就怕这李大人是刚上任，昨天没反应过来，今天怕就要拿自己开刀了。 而这混江龙呢，也怕，怕这刚来的小大人再朝自己使唤起了能耐。 中国人有句话作治乱世用重典，如今倭寇猖獗，这桐乡城说来也是朝不保夕的，就怕这李卫国会拿自己开刀！ 城池都朝不保夕的时刻你当官儿的加罚一个罪行累累的地痞头子安稳民心说来不是什么稀奇事儿，那小乖乖十几啷当岁儿，会不会一会儿也来这么一出？ 总之不管怎么样吧，桐乡的三百兵马倒是凑齐了。 库房里东翻西找，江把总好歹算是凑齐了三百副铠甲，虽说因为保存不善甲叶上已经锈迹斑斑，有些还缺东少西的，不过还凑合着吧，有是有了。 李卫国和吴大勇如期而至。 两人都是文官，穿的文人官袍，都是七品补子。 吴大勇并未说话，首先开口的还是李卫国。 御史有监察地方之责，不管兵事还是民事，多有权过问。 “江把总，人数可曾齐全？” 底下三百人，都配上了铠甲，不过看来军备当真荒废好久了，有些人只有铁甲没有铁盔，有的人没有护膀，再或者膝裙少一块，反正就是那么大事儿吧，盔甲七七八八的像是叫花子帮，看起来颇有点好笑。 不过李卫国似乎并不打算在这事儿上深究。 连吴大勇都有些奇怪，按理说这小子敢当众差自己斩了那虎子，为何今日面对这三百明显是七拼八凑吊儿郎当来的桐乡兵马这都没有跳脚大骂？ 江把总头都没敢抬，恭敬回着：“回大人，桐乡三百兵马如今齐了。” “好，唱名。” 李卫国说道。 江把总不敢跳脱，这就唱名。 中间许多人连自己名字都忘了，好一会儿才能回过神来，明显都是事先没有编排好的，傻子都看的出来啊！ 唱完名儿，江把总的衣服这都被汗水浸湿，生怕下一刻这小大人就要发作。 “嗯，人数却已齐索，不错！” 什么？ 这小大人这还赞叹起来了？ 这回吃惊的不光有江把总，连这个吴大勇也是大惊，这还夸赞上了？ 李卫国到底这是来的哪一出？ 昨日兵马不齐，可这人并未当场追究桐乡一众官员的罪，今日兵马人数齐索，可明显是胡乱拼凑起来的，唱名的时候许多人连自己该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小大人是瞎的吗？ 这人到底是如此的不谙世事，还是心中另有所图？ 一众人都是丈二和尚，倒是这李卫国，像是没事儿人一样，还一本正经的呢：“cao练吧。” cao练？ 江把总心里越是发毛了，本来稍稍放下的心这又提了起来，一群乌合之众，cao屁的练啊！ 营中此时要么是些兵器都不见得会使的老弱病残，再要么就是些第一次入桐乡校场的地痞无赖，哪个会cao练？ 江把总硬着头皮，抓起cao练用的旗子，罢了，反正事已至此，转圈丢人呗，总比丢了性命要好。 “我桐乡兵马初获大捷，诸位都是朝廷的有功之臣，今日，就拿出我桐乡兵马的威风来！” 李卫国说话还是很有鼓动性的，虽说岁数不大，不过言语说的抑扬顿挫，高音也是亮堂堂的，听起来让人颇受鼓舞，不知为何，江把总都感觉底下兄弟们似乎精神一振了。 cao练就要开始了，江把总抓起旗子，这就要挥舞。 古代兵马平日里不管是cao练还是打仗都多处用到这旗子。 孙子兵法有云，视不相见，故为之金鼓；言不相听，故为之旌旗。 战场上那么大的地儿，有时候说话靠吼是没有办法来做到军令如山的，这便用到旌旗。 不过当下江把总这旌旗若是挥舞下去，就算是露馅了，毕竟，底下兵马好听了唤作兵马，不好听了，就是一帮乌和！ “好了，今日这cao练啊，不同以往，咱要cao练些新鲜光景出来！” 李卫国忽然开口拦住就要挥舞旌旗的江把总，笑道。 闻听李卫国拦住自己，江把总心里还有些高兴，只是这小大人嘴里说的新鲜光景又是啥？ 吴大勇摇了摇头，我是搞不懂这个李卫国了，是不是因为自己读书太少？为何这李卫国说的每句话都这么玄乎？ 今日我要让众人cao练的，是为军姿！ 军姿？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不明所以，倒是李卫国理所当然：“当兵的嘛，站如松立如钟，自要拿出一番样子出来！以后这校场上每日唱名、军姿是为定制，不可偏废，违者嘛……” 李卫国下半句没说，不过吴大勇和江把总都是不傻，违者能如何？杀了呗。 唱名不到追究起来就是吃空饷，十几年下来，少说几千两银子的空饷！不够杀你江把总十回八回的？ 还有这什么军姿，上官既然吩咐做了，你若不做，人打你一个屁股开花是没话说的，你上哪儿说理去？ 江把总隐隐觉得这李卫国这么做似乎是心里早就有打算啊，绝逼不是昨日没反应过来！ 可这人葫芦里到底是卖的什么药儿？ …… “老爷，到了，您要的东西，桐乡那边已经呈上来了，那李卫国还附了书信一封。” 两个军士抬着一口大箱子来了，老管家招呼这二人进了胡宗宪的书房，这就恭敬的说道。 “嗯！” 本来胡宗宪还在琢磨图谋徐海的事儿，如今听到这消息忽然心头一震，笑道：“打开给本官看看！” 书信里不过是些小子太忙，没空亲自来之类的客套话，胡宗宪知道李卫国心里看来是有别的打算的，倒也没有追究，直接喊人打开大箱子。 军士照做，打开箱子。 映入眼帘的，是九个首级！ 老管家常年做的都是家务事情，对这些头颅啥的自然打心眼里排斥，看了之后吓了一跳，忍了好一番这才没让自己吐出来，面色有些煞白，好生可怜。 胡宗宪来浙江打了这么久的仗，对这些东西早已司空见惯，倒是无甚，笑道：“莫要小看了这几个头颅，这可是我大明的战功！” 说着这就抓起一个头颅来细细查看。 军士想要代做，毕竟胡大人是直浙总督，亲自做这事有些不雅，不过胡宗宪摆了摆手，坚持亲自查看。 首级送上来之后上官自然要查看真伪，军士说来也是行伍老人，不必招呼，这就打来一盆水，供胡大人检验。 九颗头颅都是完好无损，还保持着死前那副或是惊悚或是不甘的表情，定格在倭人的脸上，颇有那么点栩栩如生的感觉。 自己查看一番，眼前这个倭人的首级上头发茬子都是老的，明显不是新剃出来的；长相上也与中国人有些许差异；首级丢在水里，脸面朝上…… “是真倭寇！” 仔细查看一番，胡宗宪最终确认道。 虽说自己不是专业的验尸官，不过打了这么久的倭寇，这点门道自己还是知道了，判断首级是否是倭寇的本事说来时十拿九稳，自然没有失手的道理。 抓来下一个，细细查看一番，同样丢在水里试探一番。 头发茬子都是老旧的，明显不是刚剃；入水脸面上浮…… “亦是真倭寇！” 一个，两个，三个…… “嗯，九个都是真倭寇首级无疑！” 胡宗宪这下确定了，眼见为实，这九个首级都是倭寇的，不会有差！ 语气扔向平日里说话那副云淡风轻，可心里却是狠狠的吃了一惊。 桐乡兵马如何胡宗宪自然知晓，眼下竟真的杀了九个倭寇？ 天啊，李卫国到底在桐乡做了什么？ 震惊之余，胡宗宪心里也是久久不能平静。 浙江之兵，最弱不过嘉兴，嘉兴之兵，最弱就是这桐乡！ 可如今李卫国来这桐乡走了一遭，桐乡兵马竟斩杀倭寇九人！还是来犯者全部歼灭！ 这小子，如何有这么大的本事？ “嗯！”胡宗宪顿时仿佛受到巨大鼓舞，如今他也坚定了让李卫国在桐乡作为一番的心思，有了这样的奇人坐阵，那桐乡兵强马壮不也是指日可待？ “传令下去，赏桐乡白银五百两！再者，将这几个头颅传首浙江！” 胡宗宪下令道：“让浙江军民都看看，这九个倭寇首级，乃是那桐乡兵马所得！” 明代根据战功对战胜者自然都会有赏赐，一般鞑子头颅五十两银子一个，倭寇要贱些，三十两一个，如今九个头颅赏赐五百两，也是胡宗宪格外开恩，毕竟这桐乡之前从未打过胜仗！ 再者这传首一说在中国也是古来有之，一般都是罪大恶极的罪臣在杀后传首四方以儆效尤。 不过今日胡宗宪活学活用，为的就是让这浙江兵马好生反省一番！ 一向羸弱的桐乡兵马这都全歼来犯九个倭寇，如何你他地让三三两两的倭寇这就搅得天翻地覆？ 我大明天威，羸弱之兵，一样可以战无不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