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入(4)
——为什么要存在？ ——为什么要战斗？ ——为什么要变强？ ——为什么必须活下去？ ………… 在很小的时候，伊文常常茫然于存在的意义。他不明白为什么他没有父母，没有兄弟，只有一个严厉异常的师傅；他不明白为什么要忍受圣湖的刺骨冰寒，不明白为什么要猎杀魔兽和使魔，更不明白为什么连同族的兄弟姐妹都要为了一次胜利争得你死我活。直到，他第一次来到魔神学院，遇到了那个糟糕的家伙。 那个叫米格亚特的家伙，他用鄙夷的目光看着伊文，仿佛在看一只可怜的低等魔虫。他说：你不过就是只实验室里的耗子。他还说：捏死你比捏死一只魔蚁还容易。 但可笑的是。在米格亚特还没来得及捏死这只‘魔蚁’前，他就被捏死了。但伊文却开始好奇他究竟是什么，没有人回答他这个问题，他忽然很后悔太早杀死米格亚特，让这个家伙带着他渴望解读的秘密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在之后的岁月中，关于米格亚特那些话，最终成为了伊文继续存在的意义。但他却因杀死导师的罪名被赶出了魔神学院，并终身不得踏入学院大门。——直到……阿赛尔破天荒的举办了这一次的赛前选拔，他才得以继续追寻心底的那份‘好奇’，追寻他存在的意义。 在这些年，伊文认识了遭遇相同的巴特、蜜拉贝尔和伊木目，他们都是没有父母的孩子，不知从何而来，也不知该归往何处去。 当他终于踏入学院那间传说中的实验室时，结合数年来收集的资料，让他终于明白了自己——是一个多么可笑的存在。 非神。非魔。非人。 他也终于明白了，当初米格亚特那些话的意思。 是的。他不过就是只实验室里的耗子。 如果想要他死，比杀死任何魔物都要简单容易的多。 ………… “任何生命的存在都有其存在的意义。但如果存在一开始就是个错误的话，那是否还有其存在的意义呢？” 伊文自言自语的说着话。他微笑着，看着眼前不远处的蓝发男子和只露出半张脸庞的恶魔族少女。还有，那个带着冰冷笑意的曾经的‘伙伴’。 眼前不远处。是沐绝尘被吸成干尸的尸体，还有那化作粉末的灵体本源。当沐绝尘冲向伊文的刹那间，死亡领域便化作了死神的镰刀，直接收割了沐绝尘的生命力。求生的挣扎，妄图逃脱的灵体，最终被扼杀在本源之中，消散在天地之间。 丹尼尔看着沐绝尘惨死的摸样，微微皱了下眉，嘴角却始终挂着丝平和的笑。 “伊文，你真的很强。绝尘都死在你手里了，实在是让人很惊讶。” “是吗？可是，我终究还是会死的。无论是伊木目动手，还是‘她’动手。” 伊文的目光转向了一脸冰冷笑意的‘天韵’。他不明白她究竟是怎样的存在。或者更确切的说，他不明白的是，现在的这个‘天韵’究竟是什么。 “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究竟是谁？”伊文忽然开口问向天韵，“我原本以为你和我一样。但最后却发现是我想错了。但你确实很特别。因为在你体内有两个灵体。其中一个是我认识的‘天韵’。那另外一个人，究竟是谁？……我知道你不会告诉我答案。但我还是很想在死前问清楚一些事。譬如，你对这个实验室的了解，或者说，你对魔界的了解。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对魔界并没有任何好感。尤其对这些实验室，更是充满了厌恶。” “很不错啊。”天韵目光玩味的看着伊文，笑道：“从某些方面而言，你确实很聪明。但也很愚蠢。我和你当然不一样。你只是个残次品，魔界实验室合成的残次品。只要知道你们这类残次品缺陷的任何人，都可以轻易的杀死你们。但我却是最完美的存在。相对于任何生命，都是最为完美的存在。” “完美……完美吗？”伊文默默念着这个词，他忽然笑了起来：“这个世界上，所谓的绝对完美，不是绝对的不完美吗？……我忽然明白，你究竟是什么了。你可以是一切的光明，也可以是一切的黑暗，更可以只是一片虚无……你比我还可怜呢。原来这个世界上竟然有比我还可怜的家伙，在死前能知道这一点，实在是令人感到很欣慰。” “你想激怒我快些杀死你吗？”天韵挑眉看着伊文，她一片赤红色的眸光中闪过一丝冰寒杀意，却稍纵即逝。她依旧噙着笑，说道：“任何生命在我眼中都没有存在的意义。但我现在不想杀你。因为你让我觉得很有趣。我脑海中的图像显示，很快就有人会来处罚你们闯入禁地的罪行了。被惩罚的残次品，远比死去的，要更有趣的多。” “你不杀我，自然会有人杀我。虽然丹尼尔不知道我的缺陷，但问题是，‘她’却一清二楚。” 丹尼尔微微一怔。他对于天韵和伊文的对话只是一知半解。自出现后，他唯一担心的是天韵的不稳定性，幸运的是这个‘天韵’显然并不打算帮助伊文。但此刻，伊文的话却再一次改变了现状。 果不其然的。在他身边的伊木目忽然睁大了眼睛，痛苦的捂住了脑袋，只片刻后，就倒在地上化作了一具焦炭。 “现在，这个残次品也消失了。除了我，没有人知道你的缺陷是什么。所以，我不想杀你的话，这里没有人能够轻易的杀了你。呵呵，小家伙，是不是忽然对我充满了感激？” 伊文微笑着看着丹尼尔和天韵。但他的神经却依旧紧绷成一线。方才，在他意识到落入丹尼尔的设计时，自认为已无力逃脱。但这个‘天韵’的出现，却让他看到了一线生机。 虽然没有任何把握。但根据曾经收集的资料来分析，天韵体内的另一个灵体，有极大的可能性就是那个最完美的存在。那个最终堕落的最完美的存在…… “尊敬的……”丹尼尔一时间不知该如何称呼天韵，他抬手摸了摸鼻子，满是汗水的手指擦过鼻尖，一股滑腻的感受让他觉得非常不舒服。但他依旧习惯性的摸着鼻子，勉强笑道：“不知您是否允许我，将一些有趣的东西注射到这个残次品体内呢？要知道，虽然学院会对他们进行惩罚，但那样的惩罚并不十分有趣。” “随便你。”天韵丢下了这句话，便转身离开了丹尼尔和伊文的视线。 ******************* 最完美的存在，就是最不完美的存在。 就好比越是强大的力量，越是难以控制，也越是危险。 ………… 天韵离开了第三十三层，毫不停留的一路向上而去。 她的双眼依旧一片赤红，分不清瞳孔和眼白，远远看去仿佛两团燃烧的火焰。 正如伊文所猜测的那般。‘天韵’不喜欢这里，不喜欢魔界。或许更为确切的说，她不喜欢任何一界，也不在乎任何生命体。 当然，有一个绝对的例外。 看着周遭熟悉又陌生的环境，她摸了摸口袋里那个透明的小瓷瓶。 这段时间来，偶尔苏醒过来的意识，渐渐能够读取一些另一个自我的记忆片段。比之过往的一无所知，要好上些许。但毕竟这个身体无法承受她的全部力量，苏醒的时间也极其有限。 “呼……拉斐尔真是无聊透顶，也愚蠢至极呢。”看了眼瓷瓶中白色的细小线体，天韵嘴角微微一勾，将其放好后，便是一路向顶层的长老室飞奔而去。 毫无意义的杀戮向上层延伸着。巡逻在各层的人员，甚至不及看清来人，便是彻底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之中。由于死亡来的极其迅速，被杀死的人根本感受不到短暂的痛苦，便是堕入了地界或灵界。 当死亡与痛苦无关时，死亡也变得不再令人不安和恐惧。反而让那些突然来到另一个世界的人感到了一丝不知名的轻松。 ………… 当天韵终于来到第四十一层的长老室时，她眼底的红芒渐渐恢复了正常，瞳孔也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到了呢……”有些茫然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天韵记不清这一路发生的事。不过此刻这些对她而言，都显得无关紧要。 长老室内一片狼藉，四周满是化作焦炭的尸体。她犹豫了片刻，根据瓦沙格事前的提示和嘱托，很快便在长老室东面墙壁的壁画后方找到了密室的入口。 密室是个不足十平米的小房间，三面的墙壁内部都是一个个小抽屉，而在最显眼的地方，则摆放着三样闪着黑金色光芒的魔器——一个黑色的指环，一件黑色的披风，还有一顶黑金色的头盔。 “这就是魔界的神器么？” 天韵走近前细看，发现无论是指环、披风还是头盔，其上都刻印着密密麻麻不知名的奇特符文。而在这些符文之中，正不断地游走着黑色的奇异流光。 ——这些是什么呢？与学院平台附近见到的符文很类似呢。是魔界特有的语言符号吗？ 虽然心感好奇，但天韵并不敢逗留太久，她将那三条细小的白色线体分别放在魔器上后，便是快速的离开了长老室。 只是刚走出长老室的大门，就忽然被人一把拉入了怀中，正待反抗，抬眼看去，却是瓦沙格。 “大叔？” “别说话，跟着我。” 瓦沙格带着天韵走入了四十一层的另一间房间。很快，廊道内传来了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一个苍老的声音愤怒的响起。 ……“这……难道是天界神不知鬼不觉的入侵么？”……另一个苍老的声音同样带着明显的怒意。 ……“回两位长老，长老室先前遭到不知名袭击。之后三十三层实验室也被破坏，实验体死亡，我们抓住了其中两个嫌疑人，都是这一次的参赛者。”…… ……“参赛者？”…… ……“是的。根据身份卡确认，其中一个是暗系的参赛者伊文，另一个是风系的参赛者巴特。现在已将他们关押入学院审讯室。”…… ……“伊文？……你是说，仅仅凭两个参赛者就杀死了实验室里的所有魔兽，并且杀死了三十三层以上所有的巡逻警卫人员吗？这怎么可能？！如果他们真的那么厉害，以你们的能力怎么可能抓得住他们？！”…… ……“这个……回两位长老，我们到达三十三层的时候，他们都受了重伤。其中一人更是彻底失去了意识。所以……” ……“哼！这就更不能断定是他们做的了。”…… ……“嘿。鬼老，先别激动。只是说他们两个有嫌疑罢了。不如我们先去查看一下，有没有要紧物品丢失。然后再去看看那两个混小子。”…… ………… 门外陆续传来了几人的对话。天韵听得心下一惊。 ——伊文和巴特被抓住了吗？那么蜜拉贝尔呢？ “丫头，一会儿等他们所有人都离开了。我就带你离开这里。” “大叔，到底怎么回事？”天韵压低了声音，不解的看着瓦沙格问道：“为什么我到长老室的时候，所有人都死了？而且似乎之前已经有人潜入了长老室？” “这些你都不用考虑。放心吧。监控室内没有留下你的任何影像，你做的很好。” “那伊文和巴特……？” “他们的事。你不必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