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表白
”嗯，那我先去睡了，你们很久没见，应该很多话要说。”失落的点点头，我很快离开了房间。 这一夜，没有拍皮球的小男孩，没有涂着猩红血唇吓唬我的女人，也没有老人苍白而诡异的脸。 可我仍旧睡不安稳，听着窗外此起彼伏的蝉鸣，脑袋像炸开了锅似的，翁嗡嗡的响了一晚上。 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时，我正准备好了所有的工具，安静的翻着阴阳咒，再过半个小时，就能为桃子一家行超度仪式了。 其实说是安静的坐着，面无表情，也只不过是为了掩饰心中的不安而已。此时，桃子就在我对面不过三米外的地方，和她的家人一样坐着，双目紧闭。 起身去开门时才发现，来者竟是白艺芩。不过奇怪的是，她的身后，没有欧阳。看来她是一个人偷偷过来的。 ”让我进去。”她有些虚弱的挤进来，脸上的血色已经剩下无几，眼圈也更加黑了。凌乱的头发因为被风吹过而黏在额头前，不服帖的扬起。 但是她好像并非来找我的，只将目光短暂的停留在我身上以后，就径直往走廊那儿去，跌跌撞撞的来到了正准备作法的房间。 ”你们好，”她微微弯下腰，礼貌的对着桃子他们打招呼，使得桃子姥爷姥姥不禁奇怪起来，眼睛睁得大大的，上下打量这个从未见过的人类。 ”这样小姑娘怎么看得见我们？”老爷爷见状，扶着他的黑框眼镜问道。 ”因为我快要死了，”白艺芩说话还是这么直接，拖着身体走到桃子身边去，握紧了双拳，郑重其事道，”我说过了，要把这副身体交给你，绝不食言！” 沉默的片刻里，连空气都变得越发的凝重。这个时候，桃子自己似乎也开始犹豫不决起来，看着对方的眼睛，不知如何开口。 ”没什么好内疚的，”白艺芩也许揣测到桃子的内心世界，艰难的抬起胳膊，牵起她的手来，释怀的笑笑，然后蠕动惨白的嘴唇，”反正我也活不了多久，而且你也知道，我喜欢他，”说这话时，她转过脸来，望望我，紧接着又将目光对上她的眼睛，”所以如果你能代替我在他身边……” ”你别说了，”这时候，桃子忽然打断，将她拥在怀里，轻声对她说了些我听不到的话后，转身向姥姥姥爷他们走去。 微凉的风从窗户外面吹进来，盘旋在我们头顶，卷起一阵尘埃。 ”我能单独和你说会话吗？”白艺芩来到我身边，撩起额头前四处乱窜的刘海，抬起头，仍旧那副不冷不热的口吻。 ”白大小姐说什么就是什么咯。”我摇摇头，表示无奈。我明知道她只是假装出来这样倔强的样子而已，就像欧阳告诉过我的，她的病情，已经快要抑制不住了。但正因为如此，我更加不能让她看出我的不忍心。她是个极其要强又固执的人，如果被她发觉我的难过，说不定她还会反过来安慰我。 那样的话，我想我会更加心疼。其实要说对她一点儿都没有感觉，那才是自欺欺人。相处的几十天里，这个看起来整天没心没肺却又勇敢大胆的女孩，会奋不顾身的做自己想做的的事，会在最紧要的关头毫不犹豫的做我的替死鬼，也会在离我很近的时候突然脸红……只是因为我的心里，早已有了桃子的存在，所以她的位置，只占据着那么一些。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遇吗？”白艺芩靠在墙边，低下头去，两手相互交错，声音听起来竟有些温柔。 ”记得，那时你不跟在秦授后面吗，”回忆那天的场景，我不禁再次重温起来，”你穿着校服，莫名其妙就说我偷窥你，还狠揍了我一顿，你知道被你打的那会儿，我在想什么？” ”想什么？”她忽然笑了，抬起头来，好看的脸上，笑容满面。 ”那会儿我就想，哪儿来的疯丫头，暴力，野蛮，秦授要真是当了你男朋友，估计得被整死！” ”去你大爷的，”听见这话，她再次笑道，两手搭在我的肩膀，突然转变了神情，一脸正经的对我说，”如果没有遇见桃子，你会喜欢我吗？” ”不会，”我摇摇头，假装很认真的沉思过后，回应她道，”欧阳条件那么好，怎么也轮不上我这个农村小子！” ”我说真的，”轻拍我的肩膀后，她仍旧不死心的说话，但更像是在自言自语，”其实那天遇到你的时候，我也不知道怎么的，就像很久以前我们就认识一样，对你的那种感觉，很奇妙，所以我才会缠着你，说你偷窥我，还故意把手机落在你包里的。”说罢，她阴险的朝我笑笑，得意洋洋的又补刀，”你还真以为我那么傻，手机丢了都不知道？” 我擦，这货原来这么阴险，还真是苦了她了，这么久才说出真相。 ”没想到你……”我刚要说什么时，却被她给捂住嘴巴，浅浅一笑，”你什么都不要说，反正时间也不多，听我说完，好好记着就行。” ”这辈子我就喜欢过你一个人，虽然咱们没有牵手没有接吻，但你给我记着，我，白艺芩，还有七天就十九了，不管我的身体以后变成谁，当你再次遇见我的时候，一定要像我这样缠着你，知道吗？” 虽然不知道她说这话是何用意，我还是迟疑的点了点头。 ”行了，时间到了！”半个小时过去了，说完最后一句话，白艺芩看了看手机，提醒我进房间去。 ”刚刚我都听桃子说了，”桃子母亲来到我身边，上下打量我以后，语重心长的说，”既然你们彼此喜欢，白姑娘又愿意做出牺牲，那就按照你们的意思去吧，但是我可说好了，要是让我知道你对我女儿不好，就算是大闹地府，我也要回来找你！” 头一次有这种见丈母娘的感觉，连连点头，不好意思的朝白艺芩和桃子笑笑，我差点都快忘了正事了。 此时，窗外，太阳已经渐渐西挪，只露出半张金黄色的脸，摇摇欲坠。它的周身，火烧云跟随着慢慢移动，向大地投射出红色的光芒。 逐一向他们说了些注意事项，从工具箱里拿出衣裳披在身上，戴上帽子，又喝了口水，拿了沙土及家伙在手上，超度仪式要开始了。 六道金刚咒专度六道众生，使其成佛。真言一历耳根，即能消除宿业。若人勤常念诵，当悟无生忍。又此咒度亡功德尤大，若经虔诚诵满十万遍为基本，则於度亡时，念诵七遍，所度之六道众生，即时往生极乐。又持此咒多遍，加持於沙土，散亡者墓上，若亡者经堕三恶道，亦可消除罪障，往生极乐世界，见闻佛法。 念咒语的同时，将手中的尘土洒进香炉中，然后走到他们身边去，来回在他们头顶抹灰，划出他们名字的笔画。十几分钟后，咒语终于生效了。除了桃子外，其余三个魂魄神色自若，开始变得透明起来，几缕青烟便全都由他们脚底缓缓升起，不出多会儿，他们的身体像晨间被太阳晒干的露水那样，一点点的消散在空气里。 ”行了！”完事后，朝桃子和白艺芩做了个ok的手势时，才发现桃子好像十分不舍，眼中有泪。白艺芩在她旁边，挽着她的胳膊。也难怪，和他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了，突然一下子分开，还是永远都见不到的那种，难过是必须的。 ”别伤心了，还有我呢！”收拾好东西，该准备幻灵术的道具了。不过现在天还没黑，时间尚早，再加上我的肚子正咕咕叫，干脆先出去吃顿好的，再回来继续。 ”咱仨一起吧，你行吗？”望着身体已经有些虚弱的白艺芩，我故意将手搭在她的脸上，假装漫不经心的问道。 ”那必须的！”她回过头来，看看桃子，像是在征求她的意见。 ”嗯！”桃子点点头，轻声说了句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