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节 尾声：对话

    等冰云和李逸风携手离开后，密林深处走出两个人。走在前面的是名男子，年虽二十六七岁，却有一股傲视天地的霸气。当他走出来时，原本喧嚣的山林顿时鸦雀无声，变得极为安静，所有动物都只敢匍匐前行。他抚掌称赞道：“好一对金童玉女，果真般配。”

    走在他后面的，是一名女子，年约十七八岁，相貌说不上倾国倾城，也是天下罕见，妆扮美艳无比，衣着流光溢彩，寻常男子只要看了她一眼，就会忍不住多开几眼。然而前面背对着她的男子，神情泰然自若，丝毫没有受她英雄。

    她冷笑一声，说：“哈。亏你还有兴致看了那么久。”语气中不无嘲讽之意。那男子似乎并不在乎，他转过身来神色如故，平静地说：“我们见面，最好还是别节外生枝。”然后摸出一块牌子，抛给那名女子。

    女子接过一看，脸露喜色，感慨道说：“等了七天，终于到手了。你们的办事效率，真高！”又是一句嘲讽，但那男子依然没有丝毫恼怒。他说：“高不高由不得你评判。反正东西已到你手，你所委托之事也已办妥，以后我们各不相欠。”

    女子把牌子收起来，抱拳道：“很好，那我这就告辞了。”她正转身欲离去，却听得那男子说：“等等。”声音不大，却非常清晰，直入耳蜗。女子回身略带几分鄙视斜视男子，问道：“怎么？你想反悔？”

    男子轻轻摇头，说：“当然不是。本将军只是想问你个问题。”

    女子转过脸去，双手交于胸前，显得十分骄傲，冷冷地说：“有什么屁，就一次放完吧！”

    即便如此嘲讽，男子依然没收到丝毫影响。他说：“我只是不解，这番杀了佛罗里昂，你有大功甚至当记首功，你的前途无可限量，无论在华山抑或朝廷族都将会非常看重于你。然而你竟选择就此不辞而别，偷偷出走？”

    女子瞥了他一眼，冷哼一声，说：“我纠正一下。杀了佛罗里昂我算不得大功，因为根本无功可言。”说到这里男子目光微微一凝，随即消散于无形。女子没搭理他，继续说：“敌人深入万里直插帝国心脏，杀掳弟子，焚烧瑶池，耀武华山，策反矿城，哪一件不是狠狠地扇了这个号称天下最强帝国的脸面？然后呢，帝国外调高手，内调大军，围攻矿城，数日数夜，摧山毁城，死伤无数，确竟未能取得胜利，局势反而持续恶化。佛罗里昂控制了熔核，启动了天舰，摧毁了矿山矿城，伤害了山气龙脉。代价如此巨大，即便杀了佛罗里昂也于事无补。可以说至此为止，帝国已经一败涂地。可笑的是，即便到了这个地步，你们居然还被佛罗里昂早牵着你们鼻子走！”

    男子打断道：“你什么意思？”语气虽无波澜，但打断行为本身，已说明他的内心有了起伏。

    女子不冷不热地嗤笑一声，说：“我知道这七天以来，你们一直在寻找北境诸位要员的尸首，却至今一无所获。不过你不用着急，再过几天，他们就会出现，不过是北境线上。”

    听到这里，男子掠过一丝惊讶神色，好厉害的女子，居然还知道这些。女子没有停顿，继续说：“我猜你现在反应过来了，佛罗里昂是故意以自己和天舰为利诱，掩护了所有北境要员的离开。一招金蝉脱壳而已，就把你们全给骗了。”

    男子淡淡地说：“我们的目标不止是杀人破城。”

    女子扬起了眉头，用责备的目光逼视男子，说：“还敢提目标？如果我猜得不错，皇家至少给了你三个目标杀人破城解开秘密，熔核、天舰与佛罗里昂身上的秘密。可惜啊，熔核被融合进了天舰，而天舰又随着佛罗里昂消失于世上而自毁。这样一来，你们除了损失，就是更重大的损失，而得到的，却除了没有，还是什么都没有！就这样你们也能称为成功吗？”这一番话，女子说得锋芒毕露，句句诛心，犹如一个个耳光响亮地打在男子脸上。

    但此男子又岂是如此轻易被触怒？他只是淡漠地回应道：“能杀得了佛罗里昂就是最大的成功。他活一日，帝国就一日不得安宁。他死早一天，北境联盟就早一天瓦解。”他的语气虽说不高亢，但言语间却饱含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女子长叹了一声，微微摇头，不知是觉得他可笑，还是觉得他冥顽不灵。她说：“那好就算是成功吧，可我杀了梓幻，害死了梦情，这些恩怨就真的可以一笔勾销了么？朝廷可以不予追究，华山可以视若无睹，但对于某些人，这些仇恨是一辈子忘记不了。”

    这回轮到男子轻哼一声，说：“纯属借口。”

    女子抱拳道：“哎哟，你不信？既然你心中有答案，你还问我干嘛？”

    男子负手而立，说：“我看，你是怕被人识破了本来面目！”这话带着震撼之力，直入女子心头，让她不由得瞳孔收缩。男子往前踏出一步，盯着女子的眼睛，缓缓说道：“我猜得不错，你不是慕青，也不是她的另一个人格。你，不是她，却占有着她的躯体。”没有激裂的语气，却有一股强大威压，压得女子喘不过气来。

    但女子很快调整过来，只是浅浅一笑，说：“你猜得不错，不愧是本次围剿矿城主将，少将大人。”说至此女子恭敬地给男子——秦凌宇躬身作了个大礼。她直身后继续说：“既然被你说破了，那我就更不能留在这里了。”说着便要动作。

    男子抬手止住，反问道：“慢。如果我要拿下你，你可能逃掉么？”女子只是盯着他，没有话说。男子见势继续说：“我可以给你一个全新的身份，只要你答应效忠我！”

    女子噗嗤地笑了出来，还故意咳嗽了两声，皱着眉头说：“效忠？你认为可能吗？我的心中，只有天地，没有君父，我不会甘愿给任何人当棋子的！尤其是那些本身就不忠，甚至还有窥天之心的野心家，就跟别跟我谈效忠二字了！”

    男子怒眉一扬，一阵凛冽的杀气袭去，犹如千百把尖刀利刃同时扑向那名女子。随着几缕断发飘落，女子的衣服上被划破了好几处，伤痕正慢慢渗出血形成一道道又直又细的细纹。女子瞥了他一眼，冷冷地说：“被我说穿，恼羞成怒，要杀人灭口了？不过我丑话所在前头，佛罗里昂都被我算计消灭了，你若与我为敌，你也必将身败名裂！”

    男子伸手手掌一握：“你敢威胁我？”

    女子摸着头发断口，娇滴滴地说：“哎哟，大人你都想杀我了，还允许我威胁你？这是什么道理？还有——本来嘛，我道你也是个人物，不过年青人心性就是差了点。本来隐藏得挺好，我还以为你真的能做不到不动如山。可真要被戳中痛处，依然会立即失态，杀意毕现。如果你就这种程度的心性的话，我劝你还是别作春秋大梦了！”

    这话说出，让男子不由得怀疑，眼前这女子究竟是谁？居然称他为年青人？但他毕竟身经百战，已习惯瞬息万变，变幻无常，旋即旋即稳定情绪，不卑不亢地问道：“竟称我为年青人，敢问阁下究竟何方高人？”

    女子露出了得意的笑容，看了男子一眼，然后缓缓地把目光转移到他身旁，空无一物的地方。男子见况暗暗地抓紧了拳头，他万万没想到这女子厉害到这个地步，竟然连这也察觉到了。

    女子说：“有些事你知道存在就够了。就像我也知道那里还有一人，但我并不想逼她现身，甚至本不想戳穿我知道她的存在。而对于你，我的身份，你们还是不知道的好。有些事情知道太多，对你，对我都是有害而无利，既然如此又何必刨根问底呢？你只要知道，你的壮志，我不会干扰，而我的生活，也请你别打搅。告辞！”随着她话音落尽，她旋即转身，身影立即消散不见，仿佛融入了背景中。

    男子仔细一感应，连气息都消失了。他不禁凝住，暗度：这是天人合一！他早年修得奇能异术，一里之内所有人，甚至所有高级生灵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的洞察，然而那女子就在他眼前堂而皇之地消失了，仿佛从来不曾出现一般。天人合一，唯有达到这种境界的人，才能把自己的身影和气息完美地融于天地背景之中。

    这时他身旁的空气出现了紊流，背景弯弯曲曲一模糊，一个人影飘然落地，也是名女子，但完全看不出年龄，说年轻吧却散发出高贵大汗的气质，说成熟吧却又像小女孩般清纯可爱，唯一能确定的是，极美，人间少有的美。

    男子却也不回顾这女子，而是淡淡地问：“她往那走了？”

    这女子怔怔地盯着前方，然后又回顾男子，微微摇头说：“凌宇，我实在看不出来。虽然同是天人合一，但她的境界比我还高。”

    男子自嘲一声，竟然没有留住这么厉害的人物，可惜了。然后他霍然转身，说：“走。”心中暗度：看来王者之路还很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