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节 一块金子

    到达华阳城时已是清晨，刚好赶上城门开放。我第一次到城市里，这种感觉甭提有多兴奋了。本来跟着梓幻“私奔”还很有些顾虑，可是当我见到城市那繁华的林林种种，这种感觉一下子被抛诸脑后。

    华阳城是华山附近最大的城市，比起七星村大多了，据说有近五万人，加上周边的居民聚落估计有六七万人。这种程度的城市，即便放眼整个中原也算二等大城，大清早的排队进城的人就城门外形成一条长龙。华山附近治安极好，因此入华阳城也不要检查什么，但象征性地还有有几个卫兵站岗的，choucha一下过往行人行李。

    那些卫兵个个长得人高马大，又穿着一身亮丽的铠甲，十分帅气醒目。我一下子就被吸引了，拉着梓幻问：“他们是什么人，看起来好帅气啊！”

    梓幻露出了鄙视的眼神，说：“他们是守城的卫兵。”

    我急切地追问：“卫兵是什么人？我长大后也要当卫兵！”

    梓幻听了却是好笑，说：“天莱，你什么都不知道呀，还说要当卫兵呢！所谓卫兵，就是最低等级的士兵。你将来要是出师了，好歹也要当个伍长吧！”

    我问：“伍长是什么人？”

    梓幻指着穿得最帅气最醒目那个小伙子说：“那，你看。他就是这个城门的伍长。”

    我激动地说：“好帅！那我长大后一定要当个伍长！”

    那时我们真是可笑。后来我才知道华山出师的弟子，出来至少是个营长。五人一伍，二伍一什，五什一班（【注】：班，半百的合音），二班一佰，五佰一营，全营头领，就是营长。那营长比伍长高了四个军阶，统辖人数是伍长的整整一百倍！可笑我们居然如此妄自菲薄，想到若能当个伍长便很有出息了。

    我们顺着人流进了城里。华阳城果然是大城，大街上人如潮水，摩肩接踵，车水马龙，熙熙攘攘，好不热闹。我们要不是紧紧抓住对方的手，随时会被人流冲散。

    我们艰难地在人群中左冲右突，来到一个卖包子的摊子前。我走了一个晚上，早就饿得不行，闻着rou包子香立马就受不了，伸手就去抓。梓幻反应快，立马阻止了我，问贩子：“老板，这rou包子多少钱一个？”

    那贩子伸出四个手指，说：“rou包子四文钱一个。”

    梓幻惊讶道：“四文一个？你不要去抢！”

    那人切了一声，嚣张地说：“爱买不买，不买滚蛋。”

    梓幻也不再搭理他，拉着我就走。

    我却很是不解，问：“为什么不买呀？”

    梓幻边走边说：“一般才两文一个，他要四文一个啊！”

    “四文很多吗？我见秦明出手就是一两。”跟着秦明惯了，我根本不知道柴米油盐贵贱。他出手从来没有低于一两。要知道一两，足够买一石的粮食了。一两值十钱，雇一个长工，包吃住，给个每月八钱，就会引得许多人不惜打崩了头也要争。摩天崖那对长工夫妇，一年全部杂七杂八的红利加起来也不过收入十五六两，还只有像华山这样不差钱的主才会出得这么高的价钱。

    梓幻听秦明出手如此阔绰，当场就震惊了，说：“天哪！这么厉害！天莱你不会骗我吧！”

    “骗你是小狗！”我说，见梓幻信了，我又问：“一两很多吗？”

    梓幻回以无奈的苦笑。大概她不曾想到挺聪明的我，生活上却是白痴。

    她说：“我爸杀一头肥猪还赚不够一两呢！秦明不会把一两当一文花了吧。”

    我又问：“一两值多少文？”

    梓幻解释道：“一吊钱一千文，差不多可以兑一两。”

    我惊讶道：“一文钱这么少啊？”

    梓幻晃动食指，说：“不少了，一文能买一个素包，两文能买一个rou包，八文能吃上一大碗rou丝面。我的新年压岁钱才五十文。”

    我说：“那你比我多呀。”

    梓幻问：“那你有多少？”

    我从口袋摸出来给梓幻看，说：“这个是我的压岁钱，新年到现在我还没有用过呢。”

    梓幻看了先是一愣，然后马上捂住，激动地说：“这么多钱，你都敢拿出来，你不怕别坏人抢呀？”

    经她一提醒，我才发现周围已有几个人盯上了我。前后左右都有人，他们正在慢慢围过来。梓幻二话不说夺了金块，拉着我就跑。幸好我们身子小，在密集的人流中穿行比他们容易多了。况且在这大街大巷，他们也不好发作。

    结果我们轻松摆脱了他们的围堵，来到一个无人的小巷中。

    我慌张地问：“他们是什么人？”

    梓幻说：“坏人哪！”

    我挠着脑袋问：“他们为什么要追堵我们？”

    梓幻责备道：“你还说呢，还不是因为你拿出压岁钱来。我爸说，钱财不可露相，露了相钱丢了还是小事，只怕他们会干脆把你杀掉。”

    我委屈地说：“不是你问我压岁钱有多少的吗？况且我的就那么一小块，也不是很多嘛。你钱袋里装的不是更多？”

    梓幻激动地说：“你那块是金子！你知不知道，一两金子能换十五两白银呢！”说完，她觉得她刚才说话太大声了，怕被周围有人听到。她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巴，然后慌张地环视了一周，确定周围没其他人，才松了一口气。

    我一脸无辜地说：“啊？那么贵呀？难怪看着这么小还这么重。”

    梓幻抱怨道：“你怎么能随身带着那么大块的金子乱逛。”

    我嘀咕道：“我……我只是想用它买糖果。”

    梓幻听了几乎昏厥。

    梓幻拿出那块金块来，那块金块约有她掌心一半大小。梓幻死死盯着它，却是脸色苍白，手也微微发抖。我问梓幻说：“你怎么啦？”

    梓幻颤抖地说：“我……我第一次……拿着这么多钱。”

    我问：“很多吗？”

    “多呀，这里起码有四两重！四两黄金，六十两白银，六万文钱！普通人一辈子也攥不下这么多钱！”梓幻感慨道，“天莱，谁给你这么多压岁钱？”

    我回答道：“秦明给的。他说他是我们大哥，一人给一块，让我们去买糖果。”

    梓幻这次听了是彻底昏厥。幸好我反应快，扶住了她。

    我着急地说：“梓幻，你怎么啦，是不是病了。”

    梓幻抓住我的衣襟说：“天莱，你怎么不介绍我给秦明认识？我也要做他的小弟。”

    我抱怨道：“是你每次都不鸟他们，拉着我就跑。”鸟字，是我跟着秦明学来的。不过那时也不解其中意思，现在想起来，小时老说这字很是羞愧。

    梓幻悲叹道：“要是早点跟着你给当他小弟，我也不会出走了。我有了金子，我就可以买好多漂亮衣服，好多漂亮首饰。到时候，看她们谁还敢看不起我，还敢说我是头小母猪！”

    我见况便说：“你要是想要，我送给你好了。”

    “真的呀！“梓幻喜出望外，立马精神起来，拽着我的手高兴地说：“我就知道，天莱哥哥对我最好了！”

    我说“可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梓幻一高兴好像什么都不管了，便说：“什么条件，你说，我都答应你。”

    我一字一句地说：“跟，我，回，去。”

    她张大了嘴巴：“啊？”

    我继续说：“你回去后，这块金子就归你了。”

    梓幻痛苦地思索了好一阵，然后把金子双手奉还给我，说：“我回去，她们还是会把我赶出来的。说不定，还会先打我一顿。这块金子，你还是留着吧。”

    我没有收下，而是说：“她们要是把你赶出来，我就跟你一起出来。”

    “那有什么用。回去一趟被打一顿，再被羞辱地赶出来。”梓幻说着把金子硬塞还我，“为了一块金子，我才没那么傻。”

    我说：“可——我还有两块金子在摩天崖的床头呀。”

    梓幻眼睛都瞪大了，说：“真的吗？”

    我认真地点头道：“嗯，真的。骗你的是小狗！”

    “那我们现在就回去。”说完，梓幻拉着我就往回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