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陈曹
人生际遇，若论奇处，多半使人猝不及防。陈亮这个时候却没有心情感慨世事无常，他虽然不清楚自己在什么地主，但总归是那噬血狂猿的腹中。陈亮双目不能视物，只得扶着软滑的****在大红的腹内走着。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发狂，也没有人会莫明其妙地伤害自己爱护的人。陈亮此时纠结的就是大红为什么会忽然陷入这样一种暴走疯魔的状态，而且总是对他们两兄弟出手。 噬血狂猿的体内充斥着一股燥热，腥得人几欲作呕。陈亮按着胸口，望着前方仿若幽冥的通道，心底涌起一丝惧意。问题是陈亮感觉到这通道的是了深处有什么东西在呼唤着他，即使他不想不深入下去，他的腿也会不由自主地往前走。走了约两个时辰，终于前方有了光线，却是血红色的光，印入眼内刺疼着眸子。 通道的尽处是一间洞室，穹顶石壁，很像一位隐者的居所。陈亮最先看到的却是一张石桌，一个茶盏，还有一个人。 一个全身覆盖着淡淡的血气的青年男子就坐在石桌之侧，把着茶盏，一脸玩味地看着陈亮。陈亮从来没有见过那种笑容，似失望又似期待，似温煦又似阴冷，复杂之极又耐人寻味。而他开口的第一句话更加让陈亮觉得高深莫测。 “你终于来了，终于是你来了。”那个青年男子说着还轻轻叹了口气。 陈亮感觉自己应该认识这个人，但是搜尽脑汁也想不起来这个人是谁，而且此人竟然还生活在噬血狂猿的体内，自己与大红也算是相处了十几年，竟从来没有发觉。 “你是谁？”陈亮问道。 那青年男子笑了笑，答道：“吾名陈玄素。” 陈亮心里一松，确实不认识。有时候遇到一个面熟却又想不起是谁的来，最好是祈愿不认识，因为你不知道你与那个人有过怎样的纠葛。你以为是来叙旧的，说不定到他在你心口扎一刀才发现是来寻仇的。既然不认识，那就无所谓恩怨，接下来的话必然是利益的交换了。 “你之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陈亮一脸戒备地看着这个男子，此人气度不凡，眉宇之间又有久居上位才有的威势，但却困居在一头妖兽的体内，确实是非常可疑。 “吾在等你，如是而已。”陈玄素将温好的茶倒了一杯给他对面座位的茶杯中，然后示意陈亮坐下品茶。 陈亮没有抗拒，顺从地坐了下来，却没有端起茶杯，只是冷眼看着这个陈玄素。 “很困疑是么？”陈玄素自己茗了一口茶，悠悠问道。 陈亮点了点头。 陈玄素笑道：“吾姓陈，你也姓陈。你不觉得这其中有关联么？” 陈亮确实心中疑惑，确切来说在这数万里北国陈姓之人绝不超过十个。理由很简单因为当令国姓为曹，而当年与华炎国开国之祖曹玄德一争天下的枭雄便是陈姓之人——陈元初。 “陈姓出自轩辕黄帝，轩辕氏，又称玄陈氏，后人指陈为姓，代代传至今日。”陈玄素脸上现出一丝的自傲之情，似是以自身高贵的三皇血统而自矜。 陈亮却没有这样的心思，无论三皇五帝多么高贵，但都只是远古时的事情了，现在的人上究无穷，几乎和三皇五帝都有关系。这等血脉之论可笑之至。 “这些废话就不用说了，直接说你为什么会在大红的体内，你究竟想做什么。”陈亮开门见山直接问道。 陈玄素眉头微皱，语气略带怒气，说道：“算了，多说无益。算我送你一场造化。” 陈亮不为所动，仍旧是那一副冷然的脸色。 陈玄素无奈，说道：“你应该知道由来已久的陈曹之争吧。” 陈亮一愣。这个在华炎国乃至整个南赡部洲没有人不知道。陈曹之争指的是陈姓与曹姓两大家族在各朝各代的争霸斗法。据说自春秋战国之时便已开始了，一直延续到本朝。 “陈曹之争具体源起早不可考，但是有史所载最早的便是春秋末年之时的南北剑宗之争，南剑宗曹沌，天生剑胚，八岁习剑，十二岁便已大成，至二十七岁就创下了秋水剑道成为一代剑宗；而我陈家先祖北剑圣陈汲，却也丝毫不弱，甚至犹有过之。陈汲是三岁习剑，五岁便北国无敌，十岁闭关悟剑，七年后破关而出，自创了无敌于世的玄罡剑道。南北剑宗皆名重当世，难免一战。两人同岁，于是相约在四十岁剑道巅峰时凌绝顶一战。是年，有数万人亲临绝顶，只为观这一场惊世之战。七天七夜之后，先祖以一招之优险胜曹沌。但是不曾想一个月后曹家之人竟向先祖陈汲下毒，先祖最终吐血身亡。陈曹之争便从此一发不可收拾，每朝每代都必然有一场恶劣交锋。”陈玄素没有理会陈亮自顾自在说着这些陈亮早就了然于心的典故。 陈亮理角陈玄素的心理，一个人在一个幽暗的地方呆久了，会养成独处时寡言，遇人即罗嗦的习惯。这段典故陈亮早就听过各种版本，时下是曹氏当国，华炎国内提供的官方版本虽然与陈玄素所说相差无几，但却有一两处出入。其一是那场斗剑的结果，两人平分秋毫，只是曹沌生性谦虚主计名利，将这第一剑宗让于了陈汲。其二是关于陈汲之死的说法，即是陈汲本来剑道不如曹沌，为了比剑胜利事先服用了催发潜能的药物，比剑过后压不住药性反噬，才吐血身亡。 陈亮对这些没有半点兴趣，即使这是自己陈氏先祖之事，但与现在还有几分关系。难道这陈玄是要让他持剑去找皇宫找姓曹的皇帝拼命么。 陈玄素看了看陈亮的脸色，便猜到了陈亮心中所想，叹了口气说道：“莫要觉得我所说的与你无甚关系。其实是大有关系。” 陈亮疑惑地看了看陈玄素。 陈玄素说道：“你以为你祖父为何要带着你全家避隐在这万里长表山林？你以为你父亲为何要抛妻弃子出去闯荡？都与这陈曹之争有关系。” 什么？陈亮惊得站了起来。 陈亮嘶声吼道：“你知道是怎么回事？你到底是谁。” 陈玄素淡然一笑，问道：“你祖父的名字，你可知道。” 陈亮怔了一下，那个酗酒终日只会将他们兄弟扔进荡月地的老头子究竟叫什么？陈亮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自己祖父的名字。 “他叫陈元素，是个慕仙士。”陈玄素抬眼叹息，似是陷入了悠悠地回忆之中：“而且是南赡部洲近百年内第一个步入灌顶境的真君。灌顶境，三华聚顶，乃是仙家大门槛。跨过之后，便可与天地同鸣，呼雷喝电。” “莫说废话。”陈亮最厌罗里罗嗦又废话连篇的人，这陈玄素不开口便罢，一开口便是滔滔不绝，但却是于事无补。 “直接说，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与我家有何关系，那陈曹之争与我家又有何关联。”陈亮不耐烦了，自己在这里呆久了，不知道富贵和娘会担心成什么样了。 陈玄素被搅了说话的兴致颇为不悦，但还是接着说道：“我是你祖父的堂兄。陈曹之争到了五百年前时发生了变化，曹家出现了一个天才般的人物，竟然在三十岁就修到了丹婴老君之境，而且那个人气运磅礴，几乎无人可与之相提并论。那人想追究更高的境界，欲踏入大昆仑墟之中闭关。在闭关之前他想以一己之力终结陈曹之争。于是他约战了彼时陈家同样不逊于他的陈家家主，是时陈家败了。按照陈曹两家约定俗成的规则，陈家必然满足他一个要求。他要求陈家家主废尽武功，主动轮回。那人歹毒之极竟然逆天改命，将陈家嫡系一脉定死在畜牲道，永世不得超生。” 陈玄素咬牙切齿地说着，全身颤抖，显然怒到了极处。 什么人竟然可以将某一家族的嫡系全打入畜牲道，其心毒辣自不必多说，但其能力却也是骇人听闻。陈亮虽然觉得陈玄素的话里必然有夸张的成份，但基本事实应该不假。 “陈家嫡系一脉便在五百年的轮回中早就死亡殆尽了，身消魂灭彻底化为畜类了。”陈玄素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心中悲凉不已。 陈家嫡系已灭？陈亮惊疑不已，问道：“既然陈家嫡系已灭，那你又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陈玄素苦笑道：“我们终是低估了曹家那个人的恶毒。那个人下的咒，不是那么容易解的。正脉嫡系已死，可是还有旁支嫡系啊。只要陈氏还有一人存在，这咒便一日不得解。” 陈亮听了这话才觉得毛骨耸然，怎样的仇恨、怎样恶毒的心思才使得那个人竟然做下了这般灭绝人性之事，杀人不够，夷族不够，竟然还要将与这血脉相关的所有人一往打尽。 陈玄素看了陈亮一眼，苦笑道：“陈氏一族传到我这一代，只有我与你祖父两人。” 陈亮一时没回过神来。 陈玄素说道：“我在二十岁那一年忽然被摄入了这妖兽的体内，禁绝在其心脏血府，不久也将身消魂灭了。那么陈氏一族，便只剩你和你的兄长了。” 陈亮脑中轰然一响，掀起惊涛骇浪。 “你兄长就快二十岁了。我不想陈氏一脉就此彻底断绝。所以想掠你兄长进来，好试着救他一救，但事与愿违，却是你进来了。”陈玄素叹息道：“命也乎？” 陈亮问道：“你难道已经有解救之法？” 陈玄素说道：“我陈氏一族是黄帝后裔，天资卓绝。虽然中了那曹氏的jian计，但这五百年下来确也将那毒咒研究透了，终于得出了一个解救之法。” “快说。”陈亮见陈玄素此时还说那些个废话，不禁有些恼怒。 陈玄素看了陈亮一眼，眸中闪过一丝悲哀之色。 “那个方法即是集齐陈氏所有嫡系血脉化成的妖兽，将其神魂抽出炼成灵符，最后用万古拘流术将所有灵符合于一人体内。这样许可解救那个毒咒。”陈玄素说道。 陈亮说道：“那快送我出去，我这便却收集。” “呵呵。”陈玄素苦笑道：“这个方法有三点限制。” “说。” “其一，妖兽神魂霸烈无匹，非常人所能承受的。即使只是神魂符之也足以让凡人**爆碎成粉。” “其二，万古拘流术乃是曹家秘技，你能找得到？” “其三，破咒之人最次也要灌顶境界的修为，你有么？” 陈亮听完这三点已是面无人色，难道真是天绝陈氏？富贵难道真的就只有四年的命了？富贵死后便会轮到我么？ 不行。 不可以。 陈亮紧咬牙关，眼中露出狂态。谁也不能夺走富贵的命，谁也不能夺走我的命。 人不行，天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