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贪狼殿主
司马长空第一反应不是追上去瞧个究竟，这让李蛰弦不禁有些着急，但他不可能就这么站在这里等着他，不然要么被人怀疑，要么被其他人察觉，是以他的身影晃动了几下，暗中缓缓施展开月陌孤影之术，以迷宫之术进击之法，侵入司马长空的意识之中，顿时司马周围的景象一变，原来的道观、房屋、窗外的树木尽皆消失不见，只有月光之下他自己的孤单身影。 司马长空顿时从震惊到怀疑，再从怀疑到恐惧，片刻之间，感受不断轮转，不过现在他似乎真的有些相信了，这分明就是暗系幻术中的月陌孤影之术，虽不致命，但此术却是暗系剑客的身份标识之一，而能对他这般境界的剑客肆意施展，更证明了施术者的身份，容不得他有其他怀疑，这人就是姬无涯！ 司马长空自知已经躲不过了，既然姬无涯已经对他施展了幻术，必然动怒了，自己再不过去，怕是等待自己的就不是幻术了，然而就在他正准备翻过窗户去寻他时，李蛰弦却忽然消失不见了，几乎只在一眨眼之间，一点痕迹都未留下，司马长空顿时傻眼了，这是什么意思，莫非是对自己动怒了，那等待他的岂不会是—— 司马长空已经不敢想象了，这夜注定无法入眠，但此事的始作俑者李蛰弦却是不得不逃离，就在他施展月陌孤影之术时，他只觉一股强大的气息正毫无保留的向他袭来，犹如一根锋利的长矛插进了他营造的暗黑云团之中，这种感觉极不好受，如他少年西逃蜀国时遇到卓有道向自己走近的瞬间，也如太湖幻境里遇到慕容霸的一刻，对方境界显然高出了他一个层次，强烈的危机感让他背心生寒，汗毛倒竖，他下意识的便施展开玄暗行隐之术逃离了所在位置，不过却仍能感觉到对方就在自己身后。 就这么仿佛被鬼附身一般的半个时辰追逐之后，李蛰弦终于放弃了，看来眼下已不是轻易就能逃脱的了了，于是他停下了脚步，从身后抽出了丑木弓，紧紧的握在手中，闭上眼睛，仔细的感受着周围的气机，准备在那人现身的一瞬间，给他一个惊喜—— 一息、两息，在血月梅影之术控制下的时间过得极慢，李蛰弦能够清晰的听到自己每一个毛孔呼吸吐纳的声音，也能感受到夜风拂过草叶的触动，那人的身影也渐渐从模糊变得清晰起来，来了！ 携带着黑海之上的余晖的黑光陡然劲射而出，在丑木弓强大的弹射以及弓内灵源之力的加持之下，已非言语所能描述，尤其在这深沉的黑夜之中，有着天然的伪装之色，即便剑客也难以察觉其踪迹，当灵域触及的那一刻，若不能调集所有灵力抵御的话，就只有一个后果了，那便是死！这一箭，李蛰弦用尽所有实力，甚至曾以此射杀过天人使者，但是现在，情况似乎有些特殊，因为这一箭止住了！ 是的，不是溃散，不是消弭，不是炸裂，而是止住了，硬生生的静止在了半空之中，仿佛海中一条被人叉住的剑鱼一般，何人竟然有此能力，李蛰弦不禁目瞪口呆的长大了嘴巴，直到此刻，他仍然有些不敢置信，这一箭，即便是仙矢都要侧身躲过的，这人竟然凭空接住了，还从夜色之中，将这黑光给拎了出来，这是何等的本事啊！ 呀呀呀！弓是好弓，箭是好箭，年纪轻轻，能有这般本事也是难得了，再等几年，可如何得了啊！一个轻佻的声音响起，不多时，便见一个衣着华贵的中年儒生走了出来，他的身后跟着一个手提宫灯的灰白头发老者，和一个大肚便便的富态公子，李蛰弦目力非常，一眼竟然看出这富态公子竟是自己在钱塘城内偷走钱包的那人，这让他不禁后襟汗流直下，莫非他们是从钱塘城跟踪自己而来的？ 李蛰弦不敢动弹，这人虽然说话轻佻，但是看他容貌神情，还有不怒自威的气势，丝毫不像是轻佻之人，给他的感觉甚至比慕容霸那咄咄逼人的灵压更加让人忌惮，这人如同深渊一般，让他看不出一丝底细来，就连外念识此刻似乎都丧失了作用，离他还有一丈距离的时候，就无法继续深入了，虽然他也无法察觉到外念识的存在，但是这种对敌人毫无所知的感受着实让他心惊，仿佛一瞬间里沉入了海中。 看来是呆住了！中年儒生说道，缓缓的向李蛰弦走来，一边走，一边推动者他手指抵住的黑光之箭，待到他身前十步左右的时候，他回过头来，看了看灰白头发的老者又道：或许接下来，我就要惊动整个江湖里那些蛰伏的老朽了！ 灰白头发双眼一瞪，似乎有心想要阻止，但儒生摇了摇头，随即李蛰弦便见到自己的黑箭在他指尖前亮起的青光之中缓缓消失不见，就连其中那渗入的黑海余晖也消失了踪影，一切发生的如此沉静，一时之间，他竟有些失神，这人方才说的惊动整个江湖是什么意思？ 中年儒生看到他的疑惑，淡淡一笑，走到他身前，李蛰弦这才看清楚了此人的面孔，干净的脸庞，清亮的双眸，几许稀疏的胡渣，让他显得落拓而又潇洒，只是肩膀上停着的一只金丝雀与他手中擒着的一根三尺长的麦穗让人有些奇怪，不过来不及细想这些，儒生已经说话了：你是叫做李蛰弦吧，曾经从专诸盟西逃，还杀了贪狼殿不少剑客，你可知道这后果是什么吗？ 专诸盟？李蛰弦终于明白了过来，惊道：你是专诸盟盟主？ 难怪李蛰弦如此惊讶，他见识过孙长佑的手段，也与吞天噬地中下三组的剑客交过手，知道他们的极限，即便是最高的吞字组，也不会让他有如此恐惧，在他想来，也只有专注盟主有如此气势了。然而他猜测的似乎错了，还引得儒生大笑失声，灰白头发与富态公子不禁也笑了起来，富态公子讥讽的说道：就你这程度，如何能劳烦盟主出面，他可是天一般的人物啊！ 中年儒生没有调戏他太久，收敛起笑容，对他说道：也不耽误时间了，诚如这胖子所言，盟主岂是凡人能妄自揣测的，某乃寸阴阁贪狼殿主施谓稻，身后两人，老头子是殿下枢密堂管事茫微，胖子是—— 还没说完，富态公子就打断了他说道：我自己介绍就是了，某叫做荣翌晨，并非什么胖子，你可叫我荣先生！ 施谓稻敲了下荣翌晨的脑袋，这一下着实不轻，若是打在他处，怕是顷刻山崩石裂，但胖子却只是埋怨的挠了挠头，李蛰弦顿时不敢再有丝毫小看之意，施谓稻说道：名应如其人，就叫胖子，一叫别人就知道指的是谁，李蛰弦啊，这些年天下无事，虽然你年幼时做了些错事，但盟里的高手也没太作计较，若你以为专诸盟是拿你没办法，那就大错特错了，这次因为碧漓三岛之事，天下可是出现了变数，日后想要活命可就不太简单了，尤其是在刚才某露了那一手之后—— 听他们说了这么多，李蛰弦渐渐明白了过来，这些人恐怕并非来杀自己的，于是他原本紧张不安的心情也渐渐平复下来，尤其是在这殿主说了好几次方才露的那一手后，终于忍耐不住了，问道：刚才究竟有何特别的？ 施谓稻顿时一笑：你还不知道？说到这里，他回头看了茫微一眼，老头转过身去不发一言，似乎对他方才的行径仍然有些生气一般，但施谓稻却毫不在意的说道：人老了，想的也多了，难道还看不出来么，今日之后，中原将不会是曾经的中原，剑客也不再是曾经的剑客了，这个江湖，是为了活而拼尽全力的时候了！ 这话像是在对李蛰弦而说，其实也是在对茫微说的，只是李蛰弦听着仍然有些不解，施谓稻倒是个直爽的人，直接解释说道：九天境界，修炼到成天便是极致，然而剑客真正的历史怕是有千年之久，从汉初便开始了，只是到了周武帝之后，方才渐渐走出山林，到唐朝后期，才有剑庄建立，你觉得千年之间，就没有剑客修炼超过成天境么？非也，不是没有，而是不少，那这些人之后又如何修炼了？ 李蛰弦一直以来也有这样的疑惑，但直到今日也还未相同，不由摇了摇头，施谓稻似乎化身成为了一个教习，对他的不解丝毫不意外，反而循循善诱的继续解释道：修炼也是一种学习，是人探求灵魂所在的过程，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但这至善究竟在何处，又如何能够推及到天下万民了，这就是超越九天境的剑客所需修炼的目标，直到十数年之前，施某不才，这才终于领悟到了，原来九天境之后，竟是凡人境！ 李蛰弦从未听闻这样的理论，乍听之下，顿时好奇不已，竟然忘记了此人的身份，探讨起来：何谓凡人境，与九天境又有何不同了？ 施谓稻顿时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微笑，没有回答这问题，反而似有所指的说道：看来我们还是挺聊得来的嘛，可知道某今日缘何会出现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