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天子的来源
项烨还未解释，周伯彦便说道：感生帝乃汉代儒学首创，言明帝王之祖乃受了天上五帝之一的精气而生，方为天之子，其实就是因为天神后裔血脉之说不利查验，是以换了一套更加玄幻的说法！ 宫谱云笑道：也是，古时候姓氏就那么几个，而后世的皇帝却换个不停，哪有那么多的便宜祖宗给他们用！ 周伯彦又道：尊者取尊号，卑者取卑号，王者父事天，故德侔天地者，皇天佑而子之，感生帝说之后，天子之名实际的作用少了许多，士人渐渐知晓了其中的暧昧，毕竟这就是他们这群儒者弄出来的，而且他们手中也因此多了对付帝王的工具，只要天下一有大灾大难，便可说是上天警示，下罪帝王，是以历代帝王对此一说是又爱又恨，不过这对我们现在的处境有何相关之处？ 这也是众人想要问的，项烨轻轻一笑，说道：别急，其实我将这天子之说，只是为了引出接下来的话，大家方才看过那洞壁上的壁画了吧，头戴通天冠之人正是周天子，实际上，壁画上的画面乃是真实的，天子天子，并非只是尊称，也并非只是爵位，而是真正的天之子—— 众人倒吸了口气，问道：周天子是神仙，那他为何还会被始皇帝杀掉了？ 项烨摇了摇头，说道：非也，我所言真正的天之子并非说的是血脉，而是关系，世人皆晓佛法中云众生六道，六道轮回，上三道下三道，其中天道乃最上，鬼道乃最下，我们姑且信之，而这天子与天的关系，名为侍天，更具体而言，乃是天子以人臣之道侍父的关系。 侍天？如何侍法？可有明鉴？李蛰弦忍不住问道。 当然，项烨继续说道，若说刚才我有所隐瞒，也只是这些秘密而已了，我接下来说的东西都是老祖宗当初在咸阳宫内密室留下的卷轴中所言的。自三皇五帝以来，天子之称并非指的是人间帝王，而是侍天之人，在那时，这世上真的有天人存在，这些天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精通各种法术，世间之民于他们而言只是草芥而已，甚至将他们作为食量，是以上古之时，百姓集于膏腴之地却民寡而穷，直到有天子降生。天子作为人间与上天之间沟通的桥梁，约定了以祭祀之法来侍天，从而减少了天人对人间的干扰，是以朝代兴替开始，百姓也渐渐繁衍。 听到这里，周伯彦冷冷一笑，作为儒门弟子，这些传言他并非没有听过，不过只是将其作为山海经一般的鬼怪故事来看罢了，此刻见项烨正经说来，不免觉得可笑，项烨却并没有受到他的影响，继续说道：侍天的方式自然便是祭祀了，祭祀的办法也极为简单，天人需要灵气延长寿命，于是天子便以活人祭之，把人放在火里烧死，敬献给天人。这种方式绵延了许久，然而后来世人发明文字，又有圣人传播道理，渐渐便有人觉得活祭有悖人伦，随即便以三牲祭之，撰写祭文，燃香祭之。 项烨神情一变，似乎有些激动，说道：众生六道中，天道，修罗，及人间道乃上三道，最具灵气，天道见人间帝王放弃人祭，改用畜生祭祀，减少了对自身的灵气供养，便渐渐发怒，引动了天下大乱，天人想以战乱产生的死人之灵供养自身，于是便有jian臣当道，红颜祸乱，周室衰微，天下诸侯分起。 这时周伯彦终于忍不住了，讽刺道：世人评春秋之始乃天子无德，哪关什么天人之事，难道历代皇朝更替都是天人作祟么，怎么从未见史书有此记载？ 项烨摇摇头，说道：此事乃天下秘辛，史官如何得知，仅仅存于帝王之口，若非那卷轴，如今我们也不会知晓，你们不是想听吗，就听我说完吧！ 周伯彦闻言只能按捺怒气，继续听他说道：最初的天子体内实际有着一丝淡薄的天人血脉，可以此引动天人降临，完成祭祀，然而几代之后血脉更加淡薄，天子对祭天之事也少了心思，毕竟活祭有被人伦，他自己也没有什么好处，何况天下已定，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天子以为有了与天人对抗的力量，便放弃了活祭，这侍天之事便渐渐被人遗忘。然而毕竟这事在禁宫之中仍有传言，战国后期，此事为秦国术士所知，秦王开始寻找与天道沟通的方式，从而获得天人的认可，成为新的天子。 此事说难也难，因为此时世间人烟鼎盛，灵气充裕，渐渐形成了道界隔阂，而曾经天子血脉遗传数代之后，早已淡薄无比，无法破开道界隔阂，天人也无法随意下界，历代秦王百试不成。但此事说简单也简单，其实天人早已对天子不满，时值秦赵长平之战前，秦昭王梦入神机，有天人假梦显身，言明侍天之事，昭王梦中一一应承。是以长平之战后，白起活埋了三十万赵兵，一来为瓦解其余诸国抵抗意志，一来也为昭王侍天之举，所以后来昭王的后代嬴政统一了六国。 周伯彦还是没有忍住，说道：说来说去，竟是一个梦境，难怪先前你不肯提及，怕是你自己觉得此事虚妄，秦皇统一向来有定论，言必及商君之事，若无变法强国，岂有钟鸣鼎食之家，岂有兵戈铁甲之御，岂有百战无敌之兵，照我看来，在秦灭六国之战中，天人也没做什么，如何让人相信他的存在。 项烨哈哈一笑，说道：周兄快人快语，其实若非有后来的故事，项某也是不信的，但之后始皇言之凿凿，由不得人不信，此事与方才所说的传闻不同，是有证据的，而这证据甚至影响至今，如今我辈之人，皆受其泽惠。 如此一说，众人顿时惊奇不已，莫非天人当真存世，从天而降，破碎虚空而来么，若当真存在，他们在哪里，想到此处，众人纷纷让其继续说明，项烨咳嗽了一声，正待说时，忽然一阵地动山摇，他所站之处的岩石崩裂，出现了一个二人合抱大小的地洞，众人眼前一花，项烨就这么在大家面前消失，落入了地洞之中。 这是怎么了？众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愣愣的看着面前的那个地洞，过了半天方才醒悟过来，项烨却早已被那地洞吞噬了，这时宫谱云大叫一声，说道：大家往后退，这里有古怪！ 众人也是后怕不已，连忙往后退去，退入了来时的山道之中，但外间的入口不知何时被断龙石阻绝，无法出去了，李蛰弦看着山道外的溶洞中突然出现吞噬掉项烨的洞口，眉头皱的很紧，他不知此事到底是巧合还是必然，出现的那么突然，在项烨就要说出最后的秘密时，倏然间就发生了。 南宫的心中显然也无法平静下来，走到了李蛰弦的身边，低声说道：项烨说到那证据甚至影响至今，我辈之人，皆受其泽惠，似乎暗指大家的剑客身份，若是这般的话，或许这是剑客世界里最大的秘密，你觉得他真的会这么轻易的说出来吗？ 李蛰弦心中“噔”的响了一声，识海一阵轰鸣，似乎想明白了什么，愕然道：你是说——不会，我倒现在对项烨也只是怀疑，并没有把他当成真正的恶人！ 南宫一羽没好气的说道：剑客之中哪有什么好人，无不自私自利，他之前说了那么多，虽然匪夷所思，但细想一下，仅仅只是传说，其实并无任何实质内容，千年前的事情如何解说都行，他故意说了这么久，我看是他的拖延之计，他知道这里存在这样的地洞，借此逃脱了我们的束缚。 李蛰弦虽然不想以如此恶意去推想项烨，但事实却又似乎印证了一切，回想方才项烨落入地洞的那一刻，他的脸上似乎并未露出惊奇的神色，莫非他早已预料到了这一切，若当真如此的话，此人就真的太可怕了，证明他对这皇陵了如指掌，能够随意调动其中机关：三岔口选路之时便已决定骗他们进入错误的路线，困死地下，八卦殿中骗走慕容游进入陷阱，怕是这一路随行之人都会被他一一陷害进入陵墓机关之中，那他到底为的是什么？ 李蛰弦猜想不到，然而忽然间他想起方才他们自己说过的话，他们一路行来面对重重机关，却又留着一线生机，显得始皇是在等待什么人一般，莫非项烨是为此而来的，他想要独得始皇留下的遗产，甚至或许他已经知晓那是什么东西，等等，对了，是那个卷轴，是项羽给后代留下的讯息，其中定然包含有天大的秘密，是以每一个项氏后人都在为此奔波。但秦贞了，她是否知道这一切！ 周伯彦此时说道：现在该怎么办，要不要跟上去？ 李蛰弦微微一怔，随即便意识到他说的是项烨掉下去的那个地洞，一时踌躇起来，若是算上那棺材下出现的通道，以及方才找到的另外两个洞口，众人有四条路可选，但那个地洞怎么看都显得瘆人，里面不知藏着什么恐怖的机关，若是碰上方才腐尸口中的那种血线的话，那可就糟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