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还能期盼有什么转机吗？ 骆弈轩的脑子里不受控制地喧嚣到几乎炸开，他什么都想不了，什么都做不了，但是预料中的黑暗没有降临，疼痛却渐渐减轻了。 他眼前出现了许多五花八门的幻觉，许多人、动物、房子，还有说不上是什么东西的东西从他身边纷纷闪过，他们的交谈声、碰撞声、还有风声在他脑子里的嗡鸣中时隐时现，他痛苦地摇头想要甩掉它们，却只换来了天旋地转和更严重的嘈杂。 是不是非要他把各种死法都尝个遍啊！那好啊！他不死了！ 骆弈轩心里一阵烦躁，用力睁开眼睛，不……不是幻觉？！ 可是——他再闭上眼，又睁开，无论怎样，他看到的景象竟然完全一样！不过这么一来，心里反倒静了不少！这又是什么奇怪的情况！ 离他很远的地方，有一个东西在影流中安然不动，他不自觉地被吸引，抽出两条手臂用力一撑，从松鼠和岩壁中间钻了出来，他低头看了眼满身淌血的伤口，微微皱眉，但也只是一下，重新抬起头来，向那个东西走去。 周边所有能见的都在动，他估计不出自己走了多远，渐渐看清那是一尊石像，一个老头，好长的胡子，好大的嘴！ 有一个声音在他耳边轻轻召唤着，那声音从耳朵进来，融进血液里流遍全身，化解掉了他所有的不适，但却渐渐飘远，不行，他还想听！ 他追赶着，脚下没有半点迟疑地走进了石像嘴里，石像动起来，胡子飞快地延长，扫起骆弈轩一路过来留下的血迹喂进嘴里，然后咀嚼几下，恢复原状。 骆弈轩在它口里如梦初醒，再看看身上，伤口竟全都好了，呼唤声还在耳边若即若离，他对它产生了相当的好感，于是放弃了退出去的念头，寻找声音的来处。 石像虽大，但也几步就穿过了，不知道是不是靠得更近了些，那些影像更加清晰了，一幅接一幅的画面在眼前在身边仿佛身临其境，声音就是从它们中间传出来的，是那幢房子！朱门碧瓦，门前还有台阶！ 他追上去，可光影流动太快，不行，他必须要追上，看看是谁在叫他！ 也许是听到了他的决心，一切都慢下来，渐渐慢到和他相同的速度，他握紧拳，发狠加速，终于踏上石阶，拉住门环。 等不及自己平稳呼吸，他踉踉跄跄地推开门，恍恍惚惚间影像竟然变成了真的！ 骆弈轩立在那里，看着，缓缓吐出最后一口因呼吸不匀而产生的废气。门里的景象触目惊心，但他心里更多的是悲伤，因为这儿的一切已经在他梦里出现过太多次了，这一地的白骨，一地的被鲜血滋养又败落的枝叶，还有沉寂得已经死去的房屋，他，终于又回来了！ 沿着刚刚腾出的小道，骆弈轩向里走着，前面的少年刚刚站起身，额头的血正淌着：“你又来了！” 他没回身，也毫不意外。 骆弈轩点点头，恭敬地挪开前面的遗骸，站到上次自己所在的地方：“他们叫我回来的！” 真切地吹着这里的风，踩得落叶清脆作响，看着他这位祖先鲜红的血坚定地打在这生他养他的地方，明白了一切之后故地重游，骆弈轩心里除了悲痛又多了一份激荡：“告诉我吧！关于郭叔，你有什么要交代给我的？” “没有。” “可你上次不是……” “上次？”少年看看他，目光流转，“你，很好！” “我？什么？”骆弈轩听不明白。 少年轻轻一笑换了神情，声音也轻松高亮许多：“看你穿着应该是过了几个世代，精神也不错，就这么好好活着吧，不必知道那么多，也不必像我这样！” 明明是几句慨叹，但说到最后，骆弈轩明显看出他的目光像箭一般，射向——他身后！ 几乎同时，少年形随神走，整个人飞身腾起，不知何时握在手中的树枝直刺出去，竟发出金属般的铮鸣。 树枝指处，三四个黑衣人躲闪招架，树枝挽出剑花，竟把他们统统困在那里，不多一会儿，黑衣人落荒而逃，少年收势站好，“啪”，树枝爆裂，碎成粉末随风而散。 “他们会去叫人的！” “所以我们都要赶紧走了！”少年留恋地环视一圈，目光最终落到骆弈轩身上，骆弈轩迎上他的目光，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来：“您刚才的话？” 少年笑笑：“但愿你不用像我这样！”话音未落，他手在骆弈轩肩上轻一借力，蹿上十几米开外的墙头，立即有惨叫声从墙外传来。 “走吧！”人影不在，声音已远，只留骆弈轩在那里琢磨，似乎抓到些什么，他心思转一转，抬眼再看，这么一会儿就遭遇两波偷袭，实在难以想象祖先这日子是怎么过的！ 自己也还是先走吧！ 打定主意，他正要转身，墙根下的草丛中忽然有什么东西一闪晃到他眼睛，他心中一动，走过去拨开杂草，一颗黑红晶亮的圆珠赫然出现，就是它了！ 这回骆弈轩心里没有一点怀疑，拿起圆珠，站起身正要迈步，突然间地颤天摇，他猛地蹲下按住心口，不行了，要跳出来了，要—— “嘭！”骆弈轩仰身躺倒下去，在听到自己心脏爆炸之后，含着一口腥甜的血，不省人事。 “弈轩！骆弈轩！” 渐渐感觉到周围的黑暗，一声接一声的呼唤也随即到来。 “不要叫了！”骆弈轩不耐烦地皱眉，“心都爆了，这回真死了！” “死了你还说话！臭小子，快给我睁眼！” “啊！”他身上被人拍了一下，好疼，“还有完没完——” 等等，完了！完了完了！他找到救裴洺的东西了！裴洺！ “裴洺！——啊呀！”骆弈轩大叫一声坐起来，可全身发紧窝不过来又躺了回去，胡乱抓住个人，“快拿着！拿去救裴洺！” “拿什么啊！你看看这是什么！” 声音好熟，他总算睁开眼：“沈先生？” 再看手里，怎么是石头！他眨眨眼睛，只觉得浑身血气上涌：“珠子呢？我找到的珠子呢？” “我没看到什么珠子。”沈轻辙用力按住他，“不过送你出来的小姑娘说，裴洺已经没事了！你们遇到什么了？裴洺怎么了？” 骆弈轩摇摇头，他现在还没空跟沈先生细说：“送我出来的人怎么说的？我——我怎么出来了！”他猛然间发现！ “你是不是受刺激了！”沈轻辙怎么看他怎么不正常，但还是回答他，“那小姑娘说，神君正在施救，你朋友不会有大碍，让我们赶快给你处理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