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海妖之声和黑炎王冠（下）
红色的血茧仿佛听懂了卡尔的话，闪了两下红光，然后缓缓凝固，变成了红珊瑚一样的固体。 做完这一切，卡尔缓缓吐出一口气，他脸上的鳞片正在悄然褪去，那张年轻俊朗的面容已经出现了细密的皱纹，就连原本金色的头发都变得有些灰白，整个人都苍老了好几岁。显然刚刚使用的血瞳，对他的身体造成了很大的负担。他双手扶着血茧，扫视着自己周围，像是在寻找什么。 就在卡尔四下环顾的时候，黑猫男孩出现在了他身边，单膝下跪，好像向神献祭的信徒一般，将手举过头顶，手里托着苏羽的身体。 卡尔点点头，似乎很满意男孩的做法，将苏羽抱了起来。虽然苏羽看样子已经死了，但他现在急需人类的血来补充体力，所以也没有挑剔。 “那个人呢，怎么处理。” 黑猫男孩站起身，指着不远处的胡桐说道。 “去看看她死没死。” 卡尔看了一眼胡桐，吩咐道。他的血瞳虽然是针对洛烨的，但也无法避免的波及到了胡桐，他不敢保证胡桐有没有抵抗的能力，能把她活着带回去自然是最好。 男孩应了一声，朝着胡桐走了过去。卡尔则看着苏羽舔了舔嘴唇，将獠牙刺进了她的脖子。 “咔嚓，咔嚓……” 然而就在卡尔准备吸食苏羽的血液时，一旁的血茧却动了。 伴随着清脆的碎裂声，裂纹开始在血茧表面浮现，最开始只有一点点，然后越来越多，等到卡尔回头看去时，暗红色的外壳已经从血茧上剥落，露出了洛烨的身体。 卡尔看着满地的碎片，脸上写满了震惊。他刚刚可是用了全力，就算是家族的长老，他都有信心让他们昏迷很久，洛烨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恢复意识，难道说他比那些长老还要厉害？那他岂不是有着媲美亲王的力量？ 卡尔在一瞬间陷入了错愕，那可是亲王，一个吸血鬼家族要经过几百年甚至上千年的沉淀才会出现一个的亲王！一个被子爵初拥的人类，居然能拥有亲王的力量，他身体里藏着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洛烨并没有注意到卡尔的错愕，他紧闭着双眼，呼吸均匀，似乎仍然处于昏迷的状态，但他的嘴唇却以微不可见的幅度动了动，发出呓语般的声音。 洛烨的声音很低，但却清晰无比的传到了卡尔的耳朵里，就连一旁的黑猫男孩都呆立在原地，侧耳倾听。那声音根本就不是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回响在他们的脑子里，让他们以为自己“听”到了洛烨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到最后已经完全占据了他们的脑海。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卡尔的身体脱离了大脑的掌控，动弹不得，他张大了嘴，菱形的瞳孔缩成了针眼大小。 这力量分明就是他刚刚才使用过的海妖之声！ “不可能！他怎么会拥有海妖之声的力量！” 卡尔的身体无法动弹，但他的内心却在咆哮。血瞳不仅仅代表着吸血鬼的力量，它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的作用，是标注吸血鬼的身份。通过血瞳的类别，可以区分出这个吸血鬼属于哪个家族，又属于家族的哪个谱系。 可是洛烨既不是卡尔的先辈，也不是他的后代，怎么可能会拥有海妖之声？而且他之前明明已经使用那风一样的刀刃，很明显是从安娜那里继承来的力量，怎么可能还同时拥有另一种血瞳？ 这些问题如同噩梦般缠绕着卡尔，但是他已经没有机会去寻找答案。 如果说卡尔的海妖之声如同恶魔的低语，那洛烨此刻所展现的，则是撒旦的怒吼，那来自地狱的君主正在尽情地宣泄，整个地狱都在为之而颤抖，何况是人间？何况是他们脆弱的灵魂？ 黑猫男孩直接栽倒在地，卡尔虽然保持着站立的姿势，但他眼中的红光已经消逝，整个人都好像熄灭的火把一样黯淡了下来。 洛烨依旧闭着眼睛，好像散布一样走到卡尔面前，把手插进了他的胸膛，如同刀子插进黄油般顺畅，在里面停顿了一秒，然后掏出了一颗还在跳动的心脏，狠狠地将其捏碎。 “我说了，捏碎你的心脏。” 洛烨在卡尔的衣服上擦着手，慢慢地睁开双眼，眼里透露出让人捉摸不透的笑意。 就像是魔鬼在微笑。 擦干净手，洛烨转过身，走到黑猫男孩的身边，抬手准备用同样的方式了结他，但又好像想到了什么，皱了皱眉，蹲下身子，把手按在了男孩的后背上。 “太恶心了，换种方式吧。” 洛烨自语着，一缕诡异的黑色火焰跳动着浮现在手上，一瞬间吞噬了男孩的身体，将他燃烧殆尽，连灰烬都没有留下。 做完这些，洛烨又将目光转向胡桐，对着她伸出手，掌心黑烟缭绕，脸上的表情也没有任何的波动。现在的洛烨已经被剥夺了自身的意志，除了苏羽，在场的都是敌人，都是他复仇的对象。 然而就在洛烨抬手的同时，处于昏迷中的胡桐却突然醒了过来，抬头怔怔地看了一眼洛烨，紧接着又像被人掐着脖子提起一般直起了上半身，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她用力的扯着自己的衣服，就好像胸膛里有什么东西一样，直到那脆弱的布料被她撕碎，露出少女花蕾般娇嫩的肌肤。 细密的血管凸起着，里面流动的却是黑色的液体，从她心脏的位置源源不断地涌出，沿着皮肤流动，流过胸口，脖子，脸庞，最后汇聚在她额头，如同一只无形的笔，在以她的身体为画布，一笔一画地勾勒出复杂而又精美的图案。 洛烨看得很清楚，那图案，分明就是一顶王冠，一顶黑炎缭绕的王冠。 “黑炎王冠……不可能！你怎么会有黑炎王冠！我明明已经……” 洛烨看着那图案，不住地后退着，嘴里发出女人般尖锐的叫声，之前杀死卡尔的从容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nongnong的惊恐。 那顶王冠，她明明已经在二十年前给了那个人类，为什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女孩的身上！ “那些该死的人类！到底做了什么！” 洛烨的声音已经完全变成了女人的声音，他先是后退，想要转身逃跑，又突然蹲下身子抱住了自己的脑袋，好像十分痛苦的样子，最后居然在地上打起滚来，嘴里发出凄厉的喊声。 “我没有伤害你的亲人！我们的复仇才刚刚开始！我可以给你力量……给你更多……” 洛烨的声音越来越微弱，翻滚的动作也慢慢停止，好像溺水的人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带着不甘与绝望，缓缓地沉入水底。 胡桐额头上的图案，也随之消散，那黑色的液体如同潮水一样褪去，重新蜷缩回她的心脏里。她双手撑着身体，跪伏在地上，好像失神一样看着地面，眼泪断了线般滴落，不是因为痛苦，而是因为悲伤。 因为她意识到，洛烨身体里的那个女人居然要杀她。 胡桐紧咬着嘴唇，强忍着不让自己发出啜泣声，但身体却抑制不住地在颤抖。她只觉得自己的身体里少了什么，那是她一直小心翼翼保存着的东西，突然就被人拿走了，只留给她缺了一角的心。 她舍弃平凡的生活，舍弃身为人的身体，变成众人口中的怪物，为的是什么？她以为是为了复仇，但直到这一刻她才发现，那是因为她的心底还抱着一丝希望，她只要这么做了，就一定能再和那个女人相见。 然而所谓希望，不过是绝望抛出的诱饵罢了，她满心欢喜的跟着奔跑，却掉进了更加黑暗的深渊…… 忍了很久，胡桐终究还是忍不住放声哭了出来，就像被抛弃的孩子一样，充满了孤独和无助。 而洛烨，则在她的哭声中坐立起来，他的眼睛已经变回了黑色，茫然地看着哭泣的胡桐，又看了看四周，然后像是幡然醒悟一样，连滚带爬地跑到老房子的废墟里，双手刨着碎石，寻找姑姑的踪迹。 可是他只找到了姑姑的尸体，那个刚刚还笑着留他在家吃饭的女人，此刻已经停止了呼吸，连身体都变得冰冷，干枯的身子和脖子上两道触目惊心的伤口，揭示着她的死因。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洛烨呆滞地看着姑姑，转而又站起身，四下寻找着苏羽的踪迹，可是目光所到之处，却只有残垣断壁，之前还躺在地上的苏羽不见了踪影，只剩下一滩血迹，旁边是卡尔的残骸，已经诡异地皱成了一团，看上去就好像刚刚褪下的蛇皮…… “你不是说过不会伤害我的亲人吗！” “我meimei呢！你把她弄到哪里去了！” “出来啊！你给我出来啊！” 洛烨像疯了捶着自己的脑袋，对着天空大声呼喊质问，可是直到他嗓子都喊哑了，也没有任何人回答他。他又回到胡桐身边，一把抓住她的肩膀，想质问她发生了什么，可是看着胡桐的样子，却说不出话，只是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你也失去了自己的亲人吗？”胡桐喃喃地问道，伸手环住洛烨的腰，把脸贴在他的胸膛上，“我们果然是同类，连命运都是如此的相似……” “你认识我身体里那个女人对不对？告诉我她在哪里，我要去找我meimei！我要给我姑姑报仇！” 洛烨推开胡桐，红着眼睛盯着她。 “我不认识你身体里的那个人。”胡桐低下头，避开洛烨的目光，低声说道，“但是我可以帮你找你的meimei，帮你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