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星夜长谈
落荫森林的夜晚迷人而又带有几分惊险的味道，在天上朦胧的一轮弯月的照耀下，森林中的一切仿佛都披上了一层银色的薄纱。傍晚时众人准时到达了计划中的第一处停驻点。在森林里有一些由以往的旅人修建的停驻点，一般来说这些只是简单地将树木清理后再撒上防蛇虫的药物所形成的一片空地。一般停驻点都是比较简陋的，当然也会有一些停驻点常年有商队停驻而修建了木屋什么的，这些就算做条件相当好的类型了。不过这次众人停驻的地方只是一个比较简单的停驻点，只不过在这里有水源。每一个在此停驻的旅人或商队都会根据约定俗成的习惯将停驻点打理一下，添点药，除除草，就相当于维护了，事实上每一个停驻点也只能通过不断有人到来才能得到维护。 一路上，琳菲从先前对三人带有戒备到后来一直黏着羽芒不放，这都是羽芒的功劳。不得不说，羽芒的套近乎能力实在是一流，他确实是一名优秀的听众，一名能挑起你继续跟他聊下去的听众。一开始琳菲想要听羽芒的炼金术士故事，羽芒就讲了讲发生在他来落荫城前的故事，都是关于炼金术士如何制作炼金武器的，这些都是比较枯燥的内容，琳菲也就当作一种见闻了。羽芒讲了一会后话锋一转问起了琳菲当佣兵的感受和见闻，很巧妙地将话语权交给了琳菲。 琳菲也是很高兴，平时身边的人对她都是知根知底，她的经历也就是身边的佣兵们的经历，所以根本没有机会给她在他人面前畅快地说一下。现在好了，有一个相当优秀的听众送上门来，琳菲的话匣子自然就停不下来了。琳菲从她第一次跟随大家到佣兵工会开始，到后来已经能独当一面地在任务中带领弟兄在任务中给队伍断后结束，整个下午琳菲的话匣子就没合上过。倾听时，羽芒会不时点头，偶尔问几个问题继续引出琳菲说下去的兴致，然后面带微笑地继续听，以至于琳菲说了一个下午都还兴致勃勃。 这时众人下车开始布置营地，琳菲依旧很高兴地说着：“然后我就跳上去，一下把桌子掀翻，那个战士瞬间就愣在那里了。后来他还不服，偏要跟我打一架，被我揍了一顿后只好跪地求饶。还真是蹬鼻子上脸了，以为自己四阶就牛皮哄哄，只不过是没人修理他而已，也算他好运遇到我，要是遇到哪个暴脾气的估计他就要丧命了。” 羽芒脸上淡淡的微笑已经挂着一个下午了，他点点头：“看来还是你仗义，这种人确实是要好好教育一番。”然后他眨眨眼睛，看向一旁脸色略微有点不爽的谭悟，然后笑着问琳菲：“谭悟兄是不是你的男朋友啊？我觉得他还是很关心你的。”言语中也带有一丝调侃气息。 琳菲双颊猛地泛起一抹嫣红，微微低了低头，说：“不……不是你想的那样的……”然后又抬起头来看了看谭悟，有点羞恼地道：“都怪你，谁要当你的……女朋友了……”言罢她就羞涩地跑去帮忙搬东西去了。 羽芒扬扬眉毛，朝谭悟耸耸肩摆出一副“兄弟我对这妞没什么感觉，你自己看着办吧，我也只能帮你到这儿了”的表情。然后笑着跟灵儿去跟应翔天会合。 谭悟见状恍然大悟，随即又惊又喜地朝羽芒挥挥手，连忙跑去追琳菲。 “不错啊，那么快就勾搭上了，不得不说，你还是一朵充满魅力的交际花。”灵儿眉毛轻轻挑了一下。 “不敢当不敢当，论这种能力，在你面前我只能甘拜下风啊。” “羽炼金术士还知道奉承了？炼金术士不是一向都拽得二五八万的吗？” “哎呀，那些都是老一辈的形象了。我这种新时代四好青年怎么着也得青出于蓝是不？你这种老观念得锁进保险箱咯。” “哟，没看出来啊，你还能幽默一番。” “我一向将降低身边的人的笑点为己任。” “看来有了你生活会多姿多彩了？” “准备接受笑点降低风暴吧。”羽芒搓着手。灵儿瞬间觉得一股神经病气息扑面而来。 二人走到应翔天的马车时，车夫正拍着应翔天的肩膀，两人都在笑。应翔天见二人到来，跟车夫挥挥手，然后向二人走来。 “那大叔真的很不错，去过很多有趣的地方。真希望我也能有机会见识一下。”应翔天仿佛意犹未尽。 灵儿手肘顶了顶羽芒：“听起来你不是唯一一个最佳听众。” 羽芒耸耸肩：“要是换我上，我能将那大叔家里人的生辰八字都套出来……” “得得得，羽神棍您厉害，现在我们还是去帮忙布置营地而不是在这里胡吹比较妥当。”灵儿摆摆手。 应翔天笑了笑：“羽神棍……听起来好像挺有意思的。” “嘿！还蹬鼻子上脸了！信不信呆会好好教育你一番？”羽芒笑着锤了锤应翔天肩膀。 “要是你俩再不来帮忙，今晚的饭后助兴节目就是暴打炼金术士讲堂第一讲。”灵儿的声音从马车上传来，“带有真人实践课。” “是是是，小的这就来。”羽芒挽起袖子。 晚饭还不错，在羽芒看来这比中午那顿干粮强多了，毕竟生了火做饭还是很不一样的。应翔天倒是没什么所谓，因为他在吃饭时又融入了佣兵队伍里，很愉快地听着各种见闻。灵儿倒是没说什么，一整天里都是一副沉默寡言的形象。 饭后，一部分人在营地周围站岗守夜，剩下的人在篝火旁三三两两地聊天。羽芒还是被琳菲拉到一辆马车上听她的故事，谭悟则被其它佣兵拉走了。 “先前的话，不要在意，如果你听了有点不舒服的话。”听了一段时间后，羽芒的头枕着双手，背靠在马车边。 “没关系的。其实，谭悟追我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貌似全团人都已经知道了。”琳菲说到这里，脸还是忍不住一红。 羽芒的脸上已不像白天时一直挂着笑容了，他看着天上挂着的时隐时现的弯月，无声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琳菲很敏感，其实女孩都是敏感的生物，平常的一丝一毫都很容易被她们察觉到，包括最细微的动作。 “没什么。真的很羡慕你，有人关心你，生活很简单快乐，没有烦恼，也不需要思考太多。就像谭悟兄还有你爸爸，他们都很关心你，你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他们的心。以前我不知道珍惜我所拥有的一切，失去了才后悔莫及。” “怎么突然说出那么伤感的话了……我觉得你挺快乐的，不像是你说的那样失去一切的人。” “因为你没有失去过，所以你体会不了这种感受。” “虽然我不知道你身上发生过什么，但是像你这样一个年轻的炼金术士，前途一片光明是无可置疑的，我要是个炼金术士，爸爸做梦都能笑醒啊。” “那是因为你还有个爸爸能为你的成就感到高兴。”羽芒闭上了眼睛。 “嗯？”琳菲侧目看向羽芒。 “他死了，或者说从未活过，起码在我的世界里是这样。”羽芒吐出这样一句话，琳菲根本感受不到其中存在情感，他说得很自然，就像鱼儿在水里游那样自然。 琳菲沉默了，看着昏暗的月光照耀下羽芒清秀的面庞，突然间觉得有一种不忍的感受。 “你拥有很多，你的能力，你的亲人，你的老师，还有你的同伴。”琳菲缓缓地道。 “如果能给我选择，我真的想放弃这种能力。”羽芒淡淡地道，面沉似水，像是头顶那片沉寂的星空，“炼金术中最核心的法则是等价交换，要得到什么，就得失去同等价值的东西。而我从不认为我学的炼金术跟我母亲的生命是等价的。” 琳菲吃惊地捂住嘴，微微惊呼。 “每次得到后再失去，失去后又得到，每一次的重复也就意味着每一次的交换，到头来，我好像什么也没得到，什么也没失去。但其实，我是一个一无所有的人吧？” 琳菲上嘴唇咬咬下嘴唇，沉默了许久，然后伸手轻拍面前这个看起来很孤独的男孩的肩，双颊微红，声音有点急促地道：“怎么能抱有如此消极的想法呢？虽然听起来你经历了很多令人悲伤的事，在其中也失去了很多，但是你也同样经历过许多美好的事啊！你应该乐观一点，把握现在才是正确的态度，你不是还有自己的团队吗？他们都应该是值得你信任的人。” “团队……希望他们赢得我的信任吧。”羽芒闭上眼睛心道。 “而且我不认为那什么等价交换法则适用于人生，对于命运你只能接受，但是你的态度却取决于你自己，何况我不认为改变命运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打起精神来！” 沉寂的星空里，无数闪烁着的星星静静地俯视着下方的一男一女。少年用紧闭的双眼看着它们，四周的树木仿佛沉睡了一般，寂静无声，只有其中几个树冠上偶尔传来猫头鹰的鸣叫。 羽芒沉默了许久，重新露出微笑：“虽然有点语无伦次，但还是要谢谢你，很励志的话，你的水准还是可以去成为一名领袖的。算了，还是不要在这种时候聊这样的话题，现在还是继续听你的故事吧，我相信你绝对不会错过我这么优秀的听众。” 琳菲顿了顿，微微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