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神山
巴扎黑当日设宴款待众人，地址就在他的军营，一张厚实的长条桌，摆满了兽肉、兽奶和各色水果点心。巴扎黑长相粗狂，心却很细，菜肴和饮品都采用的中式烹调方式，尽可能的照顾到众人的饮食习惯。更令人拍案叫绝的是他居然还准备了酒，一种即便在中土也算是上品佳酿的好酒。 很久没沾酒的司空百岁战斗力明显下降，只喝了两杯，脸也红了，眼也花了，舌头打了结，说话也就没那么利索了。他喷着酒气抱怨这一路行来关卡堡垒太多。 巴扎黑操着流利的中土话回道：“我天朝上国与你中土本是一家，王朝时常有往来，十分亲密，独孤氏兴起后隔断交通不再来往，这些年虽然关系缓和，奈何四周山川沼泽被血灵族占据，这些灵与尾泉郡的那些又不同，满腹怨恨，又极度贪婪，他们兴风作浪，四处为恶。杀掠我民众极多，这几年更是趁着邦/国内乱，频频暴动反抗。故而国内堡垒林立。” 卿世功道：“独孤氏为一己之私，隔绝两地往来，但若真心相交，仍然可以交往，为何贵国待我中土如此狠毒，你们的边地商人竟食我族人血肉。” 巴扎黑不以为然道：“莫要听人讹传，吃人之人还是人吗？” 卿世功激愤道：“这是我亲眼所见，怎会有假？” 便将在毒支国境内见到的恐怖一幕如实相告。 巴扎黑听完凝眉道：“这个我不甚清楚，不过说起这仇恨，原是独孤氏一族挑衅在先，戕害我民在先。听人说邦/国之民本来是可以见到阳光的，全因中土之人不肯供给我们食盐，致使我国人皮肤变得极度脆弱，而不能见阳光。无可奈何，屈居这永恒晦暗之境，时时煎熬，这里面的痛苦你们当有所体会。” 说罢又是一声长叹：“旧日，邦/国的地界横跨雪山两面，我们还是有机会见到阳光的。可惜了，可惜了。” 司空百岁笑道：“这个你们就不要怨恨别人了，换成是我做中土皇帝，我也不给你们食盐，你们有了食盐，军力又如此强大，他如何还能做的安稳？” 一个身高八尺、膀阔腰圆、浑身长满黑毛的军官操着半生不熟的中土话说道：“这汉子又胡说，西域如此广大，物产如此丰富，你求我去中土，我也懒得去呢。”卿小可正暗笑这汉子长的粗夯，听他如此轻视中土，反唇相讥道：“你去过中土吗，就敢说这大话！中土阳光明媚，物产丰饶，比这可强了数百倍。”那汉子道：“各自都说家乡好，我也不跟你争辩。只是你那地界，人心贪暴，秉性狡诈又不敬神，神祇厌恶，导致阴阳失调，想你那地方烈风何等的酷烈，活着难，死了更难，不去，不去，打死也不去。” 冥域面积实在是太过广大，不死族群内部差异也很大，说话这军官跟守将巴扎黑单从外形来说差异就相当明显，若非事先知道他是个会说话的人，乍一看，还以为是一头雄壮的大猩猩呢，他说的话虽然不中听，但说话时的神态认真又略带几分腼腆，实在是诡异的紧。 卿小可本是一肚子气，此刻却直想笑。 得亏司空眼尖，赶紧递了杯酒过去，才避免了一场争端。 “这位将军说的好哇，各自都说家乡好，咱们还是井水不犯河水，互为好邻居，好伙伴，不比刀兵相见来的强百倍？” 卿世功这番话是让苏浪刮目相看，他最初对不死族是充满敌意的，但现在居然也生了和解之意，而且还把话说的这么漂亮，嗯，真是很奇怪啊。 卿小可勉强压下笑意，凑在苏浪的耳边，含糊地说：“这家伙怎么长的跟个猴子似的，他跟巴扎黑确定是一个族的，差距咋这么大呢。” 这也是苏浪的疑问，巴扎黑虽然浑身充满了野性，但一看就知道他是个不死族，是个文明人（不死族认为他们才是这世间唯一的文明人，中土人被邪灵带坏了，已经不是纯粹的人了）。 一时暗忖：“看来不死族也非铁板一块，他们内部的分歧一样大的很。”想到这，却又苦笑着摇了摇头：十根手指伸出来还不一般长，西域如此广大，不死族如此众多，怎么可能心思一样，我真是愚蠢的可笑。 这时候就听衣桐说道：“不向西域供应食盐这事我也听说过，说当日你们把千辛万苦运来的食盐卖给了灵族人，使得他们能够跨越大荒地侵略西州，所以才断了。” “大猩猩”激动地反驳道：“这完全是胡说八道！灵族本无形，冲神之后浑身脓烂，吃了盐烂的更快，他们买盐做甚么？过去我们手里有盐，对阵时用盐包向他们身上击打，他们总是一触即溃，很轻松的就取胜了。如今倒好，就是用长枪拼命的刺杀也很难杀死它们，现在我们取得的每一场胜利都是惨胜，都是用无数兄弟的血肉堆积起来的。” “大猩猩”曾在马罗睿斯的一个兄弟之国效力，鼎盛时还是王宫禁卫军的军官，当日奉令进剿一个冥灵部落，却被打的一败涂地，获罪被罚在此。他对灵族是恨到了骨子里，顺带也把导致他失败的中土人族给恨上了。 那军官越说越气，沙包大的拳头在桌案上猛地一砸：“你们这么干，目的就是要利用血灵来钳制我们，却借口我们倒卖战略物资给灵族，真是可笑之极。” 卿小可对这个头脑不清楚的家伙十分愤怒，正要争辩，被苏浪拉住了。 “真是气人，没人得罪他吧，敢捶桌子，嗨，信不信我捶他。” “信，我信，你要捶他，用不了三招他就躺下了。” “真的吗？” “你就当真的听。” “那我倒想试试了。” “别，我错了。”苏浪抓着卿小可的手腕，凑在她耳畔说：“你跟一个黑猩猩斗什么气呢。” “什么黑猩猩，分明是只猴子。” “好，猴子，一只长的类似大猩猩的猴子。别理他，他喝多了。” 巴扎黑因为自己的宴会被搅扰而很生气，责令“大猩猩”向众人道歉。 卿世功却笑着说：“意见之争，无所谓对错，这位将军也是性情中人，可以理解。” 巴扎黑却还是余怒未消，坚持把那个军官赶了出去，因为这个变故，宴会很快就散了。 休息时，卿小可气鼓鼓道：“食盐克制灵族这种鬼话也不知道是谁编造、散播的，居然连不死族人都深信不疑。哦，对了，食盐真能克制血灵吗？” 这个事苏浪知道一些，但他更想听听衣桐的见解。 衣桐笑了笑：“山上一直有这种说法，但从未有哪位师长正面回应过，所以是真是假真不好说，阿浪，你呢，你怎么看？” 卿小可见衣桐把问题抛给了苏浪，便撇撇嘴道：“他懂什么，不过是看过几本旧书。对吧，阿浪，你说说，你是怎么看的。” 苏浪被她犀利的眼神所慑，哪敢说真话，支支吾吾，却向司空求助。 司空百岁下场救火道；“这有何难，咱们抓一只血灵，对，就是那些红眼睛的家伙，来试试不就行了。唉，你们还别笑，这事可真得抓紧了，果然食盐能克制他们，那咱们回去就囤积食盐，然后公告天下，将来万一天黑了，百姓有了自保之策，咱们呢，转眼就是富家翁，顶级的那种。” 虽是一句玩笑话，众人听来神情各有不同，衣桐抿嘴而笑，卿小可不屑地撇撇嘴，苏浪挑起大拇指，嘴上夸他有种，眼神里却是感激，卿世功则若有所思地大摇其头。 冥域广大无边，实力最强者是不死族，其次是兽族，至于灵族，早已衰败，只能龟缩在尾泉郡苟延残喘，虽然能炼制傀聻的血灵（冥灵的眼睛为蓝色，这些灵因为怨气深重所以红眼，为了区分给他们起了一个新的名字，叫血灵。）一度让人很头疼，但他们数量太少，加之天时地利所限暂时也成不了气候。 冒险抓个灵族来验证一下食盐的效果，这事看着就那么不靠谱，尾泉郡太远，血灵又太难缠，但若深入想一想，似乎又很有必要。 灵族在冥域未能形成气候，不代表他们到了中土也成不了气候，未雨绸缪，做下准备，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只是用于实验的这个灵去哪找呢？ 关于冥域、冥灵、不死族、黑暗、兽族、盐的传说太多太杂，真假难辨，想理出个头绪来是千难万难，想查实真伪更是根本就不可能的事。 休息了一天，向巴扎黑辞行，继续西行路。 天越来越黑，也越来越冷。 冷热不均而有了风，风很烈，纯粹的阴寒之风。 忽然有一天，天似乎变的明亮起来，那其实是雪山反射的微光，天还是那么黑，只是雪山上的雪足够白。苏浪驻足凝视，一盏茶的功夫后，他对众人说道：“我们到了。” 天玑山，这座高耸入云、终年被冰雪覆盖的绝世高山就是他们费尽千辛万苦要寻找的神山。 有人哭，有人笑，有人叫，还有人跳。 大半年的辛苦，辗转万里风霜，尝尽了数不清的苦楚，经历了数不尽的磨难，他们终于来到了天玑山下，遥看神山，高不见顶，如一堵巨大的墙矗立在天边。苏浪和衣桐都在广阳山长大，看多了高山险峰，但置身此地仍然觉得窒息；卿世功、卿小可兄妹也曾见识过南岭的高山峻岭，但所有的山与天玑山比起来都显得太渺小，渺小的不值一提。 这就是传说中的世界边缘吗，此山之外又是怎样的天地？ 每个人的心里都压抑着，惶惑着，不安着。 山势奇绝险峻，攀登这样的高山需要极大的毅力，不是一般人能做的到的。 古话说望山跑死马，天玑山看似明明就在眼前，真要想靠近它却绝不是一件轻松的事，走走停停，停停走走，三天过去了，山还是山，依然是遥遥不可及。 四周变得越来越寒冷，与终年风雨不动的冥域其他地方不同，这里的风暴很大，大到让人时时有天崩地裂的错觉。这一日众人在迷雾中穿行了几个时辰，无不是筋疲力尽，尤其是体力较弱的卿小可，已经完全靠人搀扶才能前行。 风暴止息，众人皆摔倒在地，大口喘息着，像脱水多时的鱼重新回到了水中。